他是被裤兜里手机消息的提示音震醒的,好像也没睡多久。打开聊天界面一看,嚯,一条长达48秒的语音消息,发送人林敬业。林潮生盯着这个48‘s的白色语音条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连接耳机,耐着性子点开了语音条。
“崽你钱够不够花?不够花吱一声啊我再给你转点儿,在山里玩得怎么样,看没看见流星雨?拍没拍照片那?噢还有啊,你妈说她想你了,让你玩完早点回来,不过也没啥事儿,你再多玩几天也行,就是在山里得注意安全,现在有空吗,跟你妈聊聊天……”
林敬业有个习惯,给儿子发消息时从不发文字,只发语音,而且经常一条语音几十秒,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却很难找到重点,令人头大。
林潮生没等听完就飞速打字回道:“知道了爸,在回去的车上呢,中午就能到,手机快没电了,先不聊了。”反正回家有的是时间聊,也不差这几句。
下车的时候林潮生脑子犯懵,把放在行李架上的那束金鱼草落下了,两手空空地下了车,走出好几步远才忽然想起来,忙又返回去取。
金鱼草起初被林潮生放到了旁边的空座上,后来车里陆续上满了人,抱着又不方便,他只好把花放在行李架上。难免被两边的行李挤着压着,又颠簸了一路,最外层的花瓣已经有些蔫了,有点可惜。林潮生极其小心地把花抱在怀里,又倒了趟车才回到市区,离他家还有些距离,林潮生懒得再折腾,打了辆出租回家。
直到看见熟悉的小区大门,林潮生才恍然有了一种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在山里度过的那两天好像做了场梦一样。
读初三那年,为了林潮生上高中方便,一家人从城郊搬到市区来,如今在这座小区住了已经有四五年,可他对这里还是生不出什么归属感,可能是小时候搬家的次数太多,到哪里觉得都一样。
“崽回来了啊!”只敲了两下门里面就有人应声,林敬业忙不迭地给儿子开门,看到他怀里的花吃了一惊,“哟,咋还买了花呢?”
“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林潮生把背包和花放在鞋柜上,弯下腰换鞋,“我妈呢?”
“给你做饭呢,难得她亲自下一次厨,”林敬业说罢看一眼厨房,又小声补了句:“还不让我打下手,你妈做饭又不好吃,净瞎鼓捣。”
“我马上就告诉我妈去,”林潮生在沙发坐下,看到茶几上的瓷白花瓶里水仙开得正盛,心里一动,“对了爸,家里有没有空花瓶啊?”
林敬业摊手:“这我哪知道,家里这些花花草草不都是你妈买的吗?”
话音刚落,江之芸便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林潮生忙站起身接过盘子。
“说什么呢你俩?”
林潮生指了指鞋柜上的花,“没地方放。”
“那等会儿把茶几上那个水仙拔出来吧,反正也该换了,”饭菜端上桌,江之芸又揶揄道,“我儿子这出去玩一趟,总不会还捎回来个女朋友吧,这是哪个小姑娘送的啊?”
林敬业笑得眼角露出了皱纹:“我崽魅力大,随我。”
江之芸白他一眼,拿胳膊肘杵他,“滚蛋,我儿子才不随你,臭德行。”
“不是……送我花的是男的。”林潮生略去晚上在山里差点迷路的经过,稍微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这回事儿,”林敬业又问:“那是啥花啊?”
“金鱼草。”
“看着挺别致,”林敬业若有所思地说,“就是有点蔫了,插花瓶里估计也不好看。”
“你这意思是扔了?”江之芸瞪他。
“我可没说啊!哪能扔了,怎么说也是人家一片心意。”林敬业赶紧否认。
“心意”这两个字林潮生听着总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干脆不说话了,埋头吃饭。
林敬业又对他说:“崽,你把花瓶摆你那屋。”
“儿子,别听你爸的,什么人哪!就摆客厅里,好看!”
“真好看吗?你不要睁着眼说瞎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斗嘴,林潮生不参与,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崽,这都快开学了,你不提前去你学校看看?”林敬业说不过江之芸,又拉自己儿子进场。
“开了学天天呆的地方,没必要。”林潮生不太在意。
他报了本地的大学,坐地铁八站路,路程不到半小时,相当于就在家门口上学。林潮生的分数虽没到清华北大为他抢破头的程度,但选个自己喜欢的学校和专业不成问题。林敬业夫妻俩虽一向不对儿子的意愿干涉太多,但得知林潮生报了庭州大学时,林敬业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男人太恋家不好,眼界容易窄,看你爹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男人还是得出去历练历练,路都是闯出来的。
林潮生不为所动,林敬业又转而求助江之芸,江之芸只说了一句话,我儿子乐意去哪就去哪,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不想让林潮生离她太远,对她来说,儿子舍不得离开家当然是好事。
林潮生看着忧心忡忡的林敬业和满心欢喜的江之芸,咽下了想说的话,你们真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你们才报庭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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