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吊着的那个人,掀开蒙着脸的黑布就能看清楚,吊梢眼、塌鼻梁、厚嘴唇、两撇小胡子。
燕王的探子。
几日前捉住此人后,察事监冒充须永寿的人审问了一次,骨头很硬,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了,还咬死了一个字不说。
一名察事听子想起来,庞子友庞司马有一项绝技,能模仿千种声音,于是林福将庞子友请来让他模仿须永寿的声音。
庞子友并不觉得这会有用,但林福请他来,他还是来了,并学了须永寿的声音问话。
“燕王要你来,定不仅仅只为这一件事,还有什么事,说出来吧,少受点儿皮肉之苦不好吗?”
庞子友模仿的须永寿声音简直是惟妙惟肖,不看他人,就是须永寿在说话。
吊着的小胡子听到,终于开口说话,沙哑笑说:“你不是须刺史吧,你们找来一个身怀绝技的人学须刺史声音,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上当?别白日做梦了!”
“一派胡言!”庞子友说:“你简直不可理喻。本官劝你最好想清楚了,把实情说出来,否则,你以为燕王能救你?”
林福几人全部朝庞子友看去,连须永寿的口头禅都能学得这么好,厉害了,庞司马。
小胡子也似乎疑惑了一下,旋即坚定道:“你们别想骗我,要不就杀了我,反正我是不会说的。”
林福朝庞子友看了一眼,示意他先别说话,她对小胡子说:“想留你一条命,你自己不要,也就怪不得别人了。连须刺史都知道弃暗投明,你倒是个死脑筋。”
庞子友接着说:“二十多年前,燕王就是今上的手下败将,难道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能逆风翻盘不成。本官是不会跟着燕王一道去送死的,你要不要殉主并不重要,大局已定,难道还会因为你这样一个嘴硬的小卒改变吗?”
小胡子粗喘一声:“你说你是须刺史,那几日前我们在你私宅里说了什么话,你敢重复一遍吗?”
庞子友默然,他哪会知道小胡子和须永寿说了什么,只能看向林福,用眼神询问她该怎么说。
林福摆了摆手,示意让她来。
“让本官来猜猜,燕王在二十多年前有大批朝臣支持的情况下,还惜败于今上之手,那么现在在益州苟延残喘的燕王,如何认为自己能翻盘呢?”林福走到小胡子身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轻拍小胡子没有被遮起来的方下巴,说:“他将赌注压在了太子身上,千方百计扶持太子登基,邀得从龙之功,让太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招兵买马再一举将太子拉下皇位,对也不对?”
庞子友心头悚然一惊,这里面还有太子什么事情?
小胡子忍着剧痛咬牙不答。
林福把匕.首从他胳膊上抽.出,轻笑,边用小胡子的一副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边说:“看来本官说对了。燕王这么天真的吗,以为太子真能顺利登基?”
“林长史慎言。”庞子友提醒林福,还不掉链子的用须永寿的声音。
“须刺史,事到如今难道你以为太子能顺利登基?”林福说:“莫非你投诚是假,无间才是真?”
庞子友用须永寿的声音愤慨说:“一派胡言,林长史若还想好好合作,就好好说话。”
“那行吧。”林福答应着,把擦不干净的匕.首扔了,对小胡子说:“本官耐心有限,你想好了自己要当个活人还是死人。”
小胡子咬紧牙关不说话,他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听的,听到一片衣裳的悉索声和脚步声,没多久暗室内一片寂静,人都走了。
他被吊在这里不知过了有几日,他们绑着他,为了防止他逃跑,只给他喝一点水和稀粥,让他没有力气,生理问题也全在身上解决。暗室里恶臭得厉害,在林福等人来之前才有人来清理了污秽,通风换气点熏香。小胡子身上的污秽也是来人简单粗暴清理的,粗暴到差点儿让他断子绝孙,就这,来清理的那几人还抱怨连连,一会儿说他恶心一会儿笑他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等林福和疑似须永寿几人都走了,没一会儿,暗室里又是一片恶臭,竟是将清出去的污秽又重新送了回来。
“阿大,你动作快点啊,太臭了。”
“知道了别催,小心一点儿,别泼在了咱们自己身上。”
“诶诶诶,你放哪儿,放他面前去啊!”
“对哦,你这主意好,他要是被臭吐了,也能直接吐桶里。”
“呕……闭嘴!”
小胡子闻着扑鼻恶臭,简直想死,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搬桶的两人从暗室出来,先去换了身衣裳洗漱一番,才去跟寇朝恩复命。
“指挥使,已经放出风声了。”
寇朝恩点头:“那就等着,看须永寿会不会让人来救他。”
两人抱拳行礼离开。
庞子友说:“以我对须永寿的了解,如果我是须永寿,我不会来救他,只会来杀他。何况他身边有个胡尤启,红山先生向来心狠。”
林福说:“如果真有杀手来,那就把杀手杀了,再把小胡子放出去。”
寇朝恩道:“如此甚好。”
庞子友沉吟片刻,说:“或许还可以利用一下,将更多人算计进来。”
“此话怎讲?”林福与寇朝恩一同问。
庞子友如此这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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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日子须永寿不见小胡子出现,心中就有了疑惑,让人去找小胡子。
出去找人的家丁很快回来复命:“郎主,燕十一被人绑走了。”
“被人绑走?”须永寿一惊:“何人所为?”
家丁道:“小的打听到的消息,是白大郎让人绑走了燕十一。”
须永寿皱眉:“白池舟?他绑燕十一做什么?”
家丁不说话,他也不知道。
须永寿来回踱步,摇头:“不对,白池舟没理由绑燕十一,应该是嫁祸,那燕十一的处境就危险了。”
他立刻吩咐家丁:“去请胡先生来。”
家丁离开不久,胡尤启来了。
须永寿将事情一说,胡尤启立刻就说:“刺史,不管是谁绑走了燕十一,都杀了他。”
“杀了?”须永寿说。
“对,杀了。”胡尤启点头:“不管是谁绑走的,燕十一有没有透露一星半点儿话,对我们都是威胁,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须永寿颔首:“那就派人去找,找到就杀了。”
命令吩咐下去,须永寿的家丁派出去全城秘密寻人。
甘幼子将须宅的动静看在眼里,偷偷送了信给林福。
林福将信销毁,让察事听子们去暗室那里盯着,须永寿的人来了就留下,再让两个人冒充须永寿的人救出小胡子。
同时,她让人去请长平县主和白仪宾,言一同游园。
扬州这边正在暗自上演各种无间,京城那头,太子与荆山长公主在张皇后的千秋节上,献上一名称有神奇异能的方士。
“有何神奇异能,让朕瞧瞧。”皇帝听了,乍一看很感兴趣,实际上笑意不达眼底。
秦峥对方士说:“请云间散人为父皇展示几手。”
那方士拿腔拿调说:“在下方外之人,本不该入世,家师亦有命,不可在尘世中人面前展露异能……”
皇帝说:“既如此,那朕体谅你,就不勉强了,退下吧。”
方士一哽,像是想不到皇帝会是这种反应,脸胀红了一瞬,想到自己今日御前的目的,他努力给自己挽尊:“圣人是天帝之子,又岂是一般的尘世中人,在下也不算是违背师命。”
皇帝嘴角抽了一下,离他最近的常云生瞧见,知道这是在忍笑。
方士给自己挽了尊,就要动手展示他的异能,谁料魏王忽然说:“照你这样的说话,除了父皇,其他人都不能看你的异能,那咱们是不是要离开?”
方士:???
秦崧就对秦峥引手:“太子,那咱们得先行离开,让此人给父皇展示完他的异能再回来,太子请。”
秦峥:“……”
荆山长公主正欲说话,秦崧又抢先道:“不对,岂能留下父皇一人与一个来历不明还自称身有异能的方士在一起,父皇若有危险,那岂不是太子你……”
“胡说!”不需要秦崧把话说话,秦峥懂了他的诛心之言,怒火中烧,要不是理智尚在就要当着皇帝的面拍桌了。
秦峥起身对皇帝行礼喊冤:“父皇,儿只是听说有这奇异方士,请来为母后祝寿。”
荆山长公主也赶紧行礼喊冤。
半大不小的九皇子秦岳“童言无忌”地说:“奇怪哦,既然是给母后祝寿,为什么只能让父皇一人看耍把戏,这真的是为母后祝寿吗?”
张皇后用绢扇挡着嘴,笑得不行。
只要太子吃瘪,她就高兴;太子失了圣心,她做梦都能笑醒;太子被废,她能笑三天三夜。
秦峥和荆山长公主不想事情竟是这样发展,那方士更是傻了眼,把目光投向他们俩,不知所措。
皇帝见状暗暗摇头,然后对秦岳招手:“小九,到朕这里来。”
秦岳颠颠儿跑到皇帝跟前,被皇帝摸了摸脑袋,用变声期的鹅公嗓说:“父皇,儿能看方士耍把戏吗?”
皇帝道:“天下无有我儿不能看之事物。”
秦崧顺势把矛头对准秦峥:“太子以为如何?”
秦峥是进退两难,只能沉默。
荆山长公主狠狠瞪了方士一眼,后者心里委屈,他行走江湖多年,这样捧高自己的话不知说了凡几,每每听到的人都自觉殊荣在身将他捧得高高的,便是以万金许诺让他来京城的燕王也不例外,不想在皇帝跟前竟然行不通了。
方士想到若是办不成事,自己那万两黄金就会化为泡影,一咬牙下定决心,对皇帝道:“陛下,在下身怀异能不假,但在下师门最重要的传承其实不是异能,而是……”
他顿了一下想卖个关子,可无人配合,只好自己公布答案——
“是延寿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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