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孙良栋是队官,可以有大笑的权力,而且他是实在憋不住的。
与黄二一起,这个火铳教官指着对面哈哈大笑,几乎是把肠子给笑断了。
就是一向稳重的甲队的林文远和崔余,乙队的队官张世禄等人,也都是在阵中笑出声来。
海盗那边的乐子,也是实在太大了一点!
“传令,保持阵形,方阵横队前行!”
面对海盗的混乱,张守仁也是忍俊不禁,原本刻板生硬的脸部线条也是变的柔和了……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他杀戮这些混蛋的决心。
此时海盗一片混乱,不过对方毕竟火器众多,在看到他们推出那么多火器的时候,张守仁也是有一点的担心。
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而且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自己的训练虽严,部下除了少数人久却没有见过太多的鲜血。
而且,浮山营的火炮营还在训练和定制条例之中,步炮配合,炮骑配合,都还在摸索,这一次如果有火炮营助阵的话,恐怕打起来就更加轻松的多了。
在他的命令之下,浮山营的方阵横队继续前行,在欢快的腰鼓声中,方阵横队仍然保持着十分完整的队列形态,在前行超过一百五十步后,整个方阵仍然如同刀刻过一般的平滑整齐。
在城头上,叶曙青等武官已经是相顾骇然:“这是怎么练出来的兵,前行这么远,居然纹丝不乱!”
在战场上,人的心志是会受到严重影响,并且在体能,反应,包括身体反应和对军令反应,包括金鼓,旗号等诸多反应都是迟钝或是过敏的。
为什么大军一旦出现大旗倒地,或是前队溃败的情形后,整支军队都有溃败的危险?
就是因为战场上风吹草动,都是触目惊心,任何情况都是放大了的,是对人心理的严重考验。这种考验不仅是对士兵的,也是对将领的。
两军对垒,将领在前期的粮草准备,地形勘查,士气鼓舞都差不多的话,就是拼的调兵布阵,还有自己麾下士兵平时的训练了。
如果还是差不多,那可能就需要一点运气。
在明初的靖难之役中,老将耿炳文对阵燕王朱棣,在一次关键的大战中,北军人少而朱棣和部将勇武,以骑兵在南军中纵横驰骋,而南军厚实稳重,人数众多,老将耿炳文指挥若定,和朱棣的勇武彪悍正是鲜明的对比。
原本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北风大起,劲风卷着飞沙走石呼啸而来,南军是以南击北,北风一至,北军顺风厮杀,南军却是目不能视,于是军心崩溃,以至大败,积尸数十里。
在冷兵器时代,没有成熟的参谋制度,没有成熟的士官制度,也没有条件即时通信,所以战场上的一点变化都可能导致一次战役的惨败。而在变化发生的同时,就算是将领发觉了,观察到了,但等他发下命令,做出调整后,可能整个战事已经因为这微小的变化而跨掉了。
在古战场可能是绵延几十里,将领无法目击来改变部署的情况下,任何一点微调,都需谨慎再谨慎。
古之名将,无非也就是在控制军队的能力上有高低不同。比如韩信所言,刘邦能将兵十万,而他自己,却是多多益善。
就是说,韩信对自己在驭下的能力下,战场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还有针对战局微调的能力,都是无比自信。
而到了明朝,能掌握好战争艺术,堪称名将的,首推也就是戚继光。
但戚继光也无法脱离时代,他在掌握军队时,在战场部署和调整时,都是十分谨慎和小心。按他自己的说法,战场布阵对敌时,每十步就得重调队形,否则的话,积小为大,最终队列非混乱不堪,最终到无法收拾不可。
可在众人眼前的浮山营兵,却是用稳定的步伐一直前行,三十人一排的横队仍然是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样的队列保持能力对懂得战场的人来说,自是明白,这得有多么难!
“国华将军练兵,以至如此了吗?”
叶曙青骇然之余,也是十分震慑,忍不住低声发问。
“六百破三千,岂是侥幸!”
刘景曜也是十分得意,看了一眼叶曙青和其余众人,微笑道:“国华练兵,确实已经超凡入圣,叶大人知道,卫所崩坏,军户等于农人,能把卫所兵练至如此地步,岂是侥幸两字可能得的。”
“不错,兵备大人见教的是。”
叶曙青等人也是点头,事实摆在眼前。
这六百多兵,在炮火中击鼓向前,队伍不慌不乱,犹如一座巍峨高耸的山峦,厚重有力,虽是远观,但明显能看出这是一支足可制敌获胜的强军。
反观对面的海盗,看到官兵逼近,越发的手忙脚乱,不成模样,火器用的乱七八糟,毫无威胁,大炮炮口的火光一直闪烁,炮弹却是打的到处乱飞,而且装药要么太多,已经有几门炮炸膛,反伤了自己人,要么就是装药太少,炮弹飞出很近的距离就软绵绵的掉了下来,毫无杀伤力可言。
火器用成这样,自是对浮山营已经不构成威胁了。
“为什么还要进击呢?”眼看局面大好,叶曙青的心情也是放松下来。但这个老武官心中也是十分奇怪,为什么张守全不背倚坚城,与城上的壮丁军户互相支应支援,如果是这样的话,浮山营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等天一亮,胶州城的城守营和即墨营都得赶来支援,否则的话,浮山营守住所城,别的营头不来救援,到时候罪责就全落在他们头上了。
“可能还是少年气盛吧。”
火光之下,叶曙青也是微微摇头,心中觉得大不以为然。
鼓声之中,浮山营已经与海盗相隔不到八十步。
这么近的距离,彼此间已经算是十分接近,对面相看,可以把对方看的十分清楚。
“举枪!”
“大人有令,举枪,点燃火绳!”
在张守仁下令之后,掌旗官把大旗往前倾了一倾,然后各队的队旗呼应,各队官和哨官们开始大声下令,所有人就听到一阵阵哗啦啦的声响,然后二百余火铳手一起把手中的火铳抬起,然后把药池上方的火绳点燃。
空气中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两边双方的呼吸声都是变的沉重起来。
“入他娘的,不要用火器了,大家往前扑,两千对六百,不信打不赢!”
海盗们对火器实在是用的糟糕透顶,眼见明军方阵逼迫而来,几个头目都是觉得心浮气燥,陈安国与李富对视一眼,都是看出对方的意思,这一阵不博一下,以后就没脸混迹于海上了!
当下两人一起,将手用力一挥,喝道:“大伙儿一起上,杀光官兵!”
“杀!”
“杀官兵!”
“大伙儿上,杀他个痛快!”
浮山所城东门外是很大的平原地带,几条官道在这里集结,除了很大的平地之外,四处也是旷野平原,长着一些麦子之类的作物,还有少量的玉米,这种作物传到辽东和山东也有几年了,不过种的人还不多,因为还没有掌握种值的技术。
大股的海盗排成了近两里宽的正面,人排的非常密集,也没有什么阵形讲究,最多算是一个半圆的阵形。
他们把密密麻麻的兵器伸在阵列前头,整个阵形如潮水一般,有时向前,有时又情不自禁的往后缩。
再勇悍的人,在这种要冲阵厮杀的时候也是紧张的,情不自禁的就是把自己的身形往后头缩,然后勇气一鼓,又是向前涌。
就在这潮水般的涌动了一阵子后,所有的海盗头目开始疯了一样的叫喊起来,在这样的深夜,这种叫喊十分骇人,站在浮山所城的军户丁壮们不少都吓的面容失色,甚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或是感觉全身发麻。
四周的村庄在这样的叫喊下,狗都被吓的不敢叫了,原本零星的小儿哭叫声也一下子都消失了,想来是孩童的父母强行把孩子的嘴捂住,唯恐小孩的哭声把海盗给招了来。
“这就是一群恶狼啊,让我来终结他们吧。”听着这样的叫声,张守仁也是十分感慨,眼前这些海盗,根本已经没有任何的人性可言了。
“射击!”
在头目们的吆喝下,鼓动下,也是自己的兽性被激发了起来,所有在阵前的海盗们发出了一声声野兽般的叫喊,然后就挥动着手中的短刀和短斧,向着浮山营这边疾冲过来。
此时张守仁毫不犹豫,立刻下令,他身边的大旗立刻果断的向前连倾了三下。
“放!”
所有的队官都是把手中的长刀指向前方,在各队的火铳手自两翼又向前站了一步,第一排近七十名火铳手同时点燃了火绳,把火铳贴在脸颊边上瞄准,等火绳把药池点燃后,引火药引着了枪膛内的发射药,压实的火药用巨大的推力把圆铁丸疾速推出,在火铳手觉得手臂一振,肩膀被一顶之后,弹丸已经呼啸着飞掠而出,直到飞到它的目标处为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