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闪烁，黑云遮天。
山峦巨兽于虚空中翻滚咆哮，道道绿光闪过，撕扯穹空。
血月之光，自天际倾洒，为万物染上狂暴的腥红。
黑火，在黑龙城中熊熊燃烧；残暴巨龙，盘旋于天际，向下喷吐死亡的气息。
城里的原住民们，哭声响彻天地，却无法动摇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黑龙在虚空中，频繁的爬升骤降，躲过一次次致命的绿光斩击。
天际降下的恐怖龙息，也让李合一不停的快速移动，哪怕半秒的犹豫，也会被火海包围，死无葬身之地。
往日繁华的黑龙城，如今已化作存存焦土，四处都是燃烧的人间地狱。
臣民们的苦痛，狂怒中的黑龙并不在意。
此刻，它浑身遍布细小的划痕，不时有血珠沿着鳞片滚落在地。
虽然愤怒染红双眼，可黑龙的神智，却越发的冷静克制。
所有的轻视都已抛到脑后，脑海中剩下的唯一念头，是将下方那道白色身影，撕个粉碎。
战斗经验丰富的黑龙，迅速适应了李合一的攻击方式。
庞大身躯，在电流的刺激下赋予了它难以置信的灵活，黑龙灵巧的不断飞行，躲避斩击。
不间断的吐息，持续增加地上燃烧的黑焰面积。
这一刻，黑龙化身为一名冷静的棋手。
一次又一次的落子，减少李合一的活动空间，慢慢将对手逼上绝路。
李合一也能隐隐感觉到，胜利的天平，正在向对方倾斜。
可惜，他体内的灵气存量，随着战斗，被飞速消耗。
他所发出的‘一气斩’，越来越难以命中空中那条狡猾的黑龙。
黑龙躲避斩击和吐息的同时，也在不断的寻找机会，俯冲而下。
一击即走，毫不留恋。
打游击战的黑龙，让李合一的剑技，却毫无发挥空间。
他被黑龙追得灰头土脸，完全被对方压着打。
这场战斗，也让李合一明白。
为何，前世战场上，制空权竟是如此重要。
李合一的剑气，明明可以无视黑龙的一切防御。
可这只游走于高空，身形矫捷的黑龙，却让李合一找不到半点破绽。
任何时候发出的‘一气斩’，黑龙都能准确预判剑气轨迹，提前躲开。
每一次看起来都只差分毫。
实际上，二十发的‘一气斩’，也没有任何一击，能够真正命中黑龙。
汗水不断从额头冒出，未待滑下，就被周遭的高温蒸发。
干裂起泡的嘴皮，几乎咽不下一口唾沫的喉咙，让吸入鼻腔的每一口气流，都变得更加的滚烫。
一道吐息落在前方，将一切遮挡。
李合一迅速后退，站在原地，不再移动。
因为，唯一的出路，被黑焰彻底堵死。
他手握长剑，静静站在一片废墟上。
四周，火海发出噼啪的轰鸣。
黑龙，从空中缓缓降落在远处。
它高傲地抬起头颅，俯瞰下方正在火海中苟延残喘的可怜虫。
对黑龙而言，这场战斗，只是它悠长岁月中微不足道的一次战斗，被斩断的独角，也只需要十多年便可恢复如初。
可它知道，对面前的这只蝼蚁而言，这恐怕便是对方这一生中，最后的荣耀时刻。
所以，黑龙向来不吝于给予将死者一点最后的仁慈。
龙嘴开合，在火星的跳动下，沉沉道：
“作为一只哥布林，你的实力，让我感到惊讶。”
“可悲的是，蝼蚁，永远都只能是蝼蚁。”
“你若跪下，向我求饶，我可以考虑，让你成为我的玩具，多活一会。”
回应黑龙的，是一记绿色斩击。
黑龙微微侧身，便轻松躲过了攻击。
它裂开龙嘴，露出两排狰狞尖牙，哈哈大笑：
“万物都有天生的使命，一切众生的命运，早已生来注定，没有人，能够逃脱命运的执掌。”
“龙族，天生便是掌管一切的龙族；蝼蚁，天生就是被人蹂躏的蝼蚁。”
“这，就是命运！”
说罢，黑龙不再废话，喉中吐出巨量黑火，于虚空中凝固收缩为黑色小球，朝李合一疾射而去。
李合一甩出一道剑气，将火球斩为两半。
可惜，破开的火球，瞬间化作一片滔天火海，将李合一完全笼罩。
黑龙还嫌不够，它又继续朝李合一所在的地方，持续吐息。
直到火海中的那道身影，终于坚持不住，噗通一下，倒在地。
见敌人终于葬身于自己的火海，黑龙不由得仰头，发出悠长的龙吟，宣告胜利。
黑龙城中，从火灾中勉强残存的居民。
此刻，全都弯曲膝盖，跪伏在地，为黑龙城主人的胜利而发出震天的欢呼，仿佛被火焰烧死的亲人，全是黑龙大人的敌人所为。
不过，欢呼的居民中，有些人望向黑龙的目光里，埋藏着刻骨的仇恨。
黑龙的巨吼结束后，便想飞上天空，在城中来一个最后的盘旋，作为胜利的收尾。
谁曾想，刚一扇动双翅，竟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未等黑龙惊讶，火海之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李合一手中长剑，被高温融化，扭曲变形为古怪的形状。
他身上的衣服被焚毁殆尽，皮肤上烧得焦黑的死皮下，是一块块新生的粉色肌肤。
黑龙终于意识到，不知何时，它已被一堆近乎透明的淡绿色剑气封锁。
淡绿色剑气，交错纵横，凝为实质，将肢体完全禁锢。
黑龙开始慌乱起来，体内电光疯狂闪烁，厚厚的龙鳞下，一块块肌肉高高鼓起。
危急时刻爆发出的巨力，甚至让地面都开始坍塌，可是黑龙却发现，它还是动弹不得。
拼命地张嘴喷吐龙息，却由于脖子被卡死，从角度上根本喷不到这个禁锢着它的这个剑气牢笼。
当李合一缓缓举起手中长剑，黑龙一千多年的悠长生命中。
它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死亡的恐惧。
黑龙一向认为，它是一只为战斗而生的高傲龙族，即使是某天因衰老而战死，也只会以某种高傲的形式，光荣的战死。
可是，当死亡真正来临前的瞬间。
黑龙忘记了所有的荣耀，死亡是如此的可怕，以至于瞬间便已压倒一切。
它抛弃了自己所有的尊严，拼命扭动身躯，想要求饶。
可惜，未待开口，剑光闪过。
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黑龙的庞大身躯，轰然落地。
龙头掉在地上，滚到李合一面前。
直视这颗眼中满是错愕神色的黑龙头颅。
李合一，淡淡道：
“你所相信的命运，将随你的生命，一同消逝。”
“命运，不是被选择，而是去抉择。”
听完李合一的话，黑龙瞪大的双眼，终于渐渐失去神彩。
黑龙死亡时，覆盖大半个城市的火焰，瞬间消逝。
仿佛之前的火海，只是一个幻觉；残留在原地，是一片狼藉的废墟。
李合一丢掉手中的报废长剑，从戒指中取出一套衣服换上，将硕大的黑龙头颅扛在肩头，缓缓走向不远处的一片废墟。
那里，白熊正坐在地上，舔舐身上被火焰弄成波浪状的爆炸状卷毛。
谭雅则抱着她父母的头颅，愣愣的坐在地上，仿若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李合一将龙头仍在谭雅面前。
谭雅看一眼面前这颗龙头，再低头看看手中这两颗父母的头颅。
却没有什么开心的神色，一幅心若死灰的模样，喃喃道：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无法改变的宿命吗？”
李合一看向谭雅手中那两颗与她面貌有几分相似的头颅，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来到谭雅面前，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历史上，真正改变世界的伟大变革，往往是某位伟人人生宏图中的一部分。”
“这世上，没有不能改的宿命，只有不求变的顽心。”
泪水，从谭雅的脸上止不住的流淌而下。
她轻轻放下手中父母的头颅，面朝李合一，跪伏在地，诚心诚意的恳求道：
“您是智者，请您收我为徒，我想跟随您，学习改变宿命的智慧。”
对此，李合一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话：
“我不收徒弟。”
说罢，他便扛起地上的黑龙头颅，大步离开。
白熊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谭雅闻言，眼中一黯，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这时，下一句话，从前方轻轻传来。
“不过，你可以跟着我，能学到什么，靠你自己。”
谭雅眼中一亮，赶紧捡起地上的头颅，栓在腰间，跟在李合一身后。
黑龙城中的部队，早已被黑龙的无差别吐息屠杀殆尽，自然没人跳出来拦他们。
而沿途残存的黑龙城居民，纷纷站在废墟之上，一脸畏惧看向那颗硕大的龙头。
两人一熊，就这样于废墟中自由穿行，离开了黑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