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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珣在榴花宫陪了阿措整整三日,才正式到朝堂上露面。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是想待在榴花宫再好好陪她一些时日,但阿措生产那日他纵马入宫,动静太大,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回来了。

偷得三日清闲已经算好了,若是他再待久一些,朝臣的折子怕是要像雪花片似的压垮他的桌案。

于是一日后,他身着龙袍,重新上朝。

时隔半年,再次坐上那把耀眼又冰冷的龙椅,元珣面向朝臣的表情难得多了几分温和。

陛下御驾亲征,陇右大捷,朝臣们自然好好恭维歌颂了一番。等说完朝政的事,众臣便斟酌着要如何提起后宫之事。

也不等朝臣弯弯绕绕的引话题,元珣主动宣布了宸妃顺利产子的消息。

他话音一落,就见众臣齐刷刷的跪下,恭敬道,“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喜得皇子公主,乃是江山社稷之幸,大梁之幸!”

虽不能保证他们个个都是真心祝福,但听到这洪亮的道贺,元珣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他稍稍挺直了背,让大臣们起身,又朝一侧的常喜公公点了下头。

常喜公公立即会意,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一排绿袍太监端着托盘出来。

那些托盘上放着一个个红色绣金线的喜钱福包,大梁后宫的规制大多沿袭前朝,所以此次有皇子公主诞生,也照着前朝的规矩,赏赐大臣礼品银钱,作为庆贺。

因着这三个孩子是大梁朝第一代皇子公主,所以准备的喜钱福宝格外的丰厚。

大臣们拿到手上时,也都被那重量惊了一惊,心中不禁想着,陛下这是塞了多少金银玉饰在里头啊。

待派发完喜钱福包后,台下众位臣子又齐齐谢恩。

元珣将他们叫起,便吩咐着礼部准备皇子公主的告祭祖仪式,又大赦天下,且减免今年的税收,以此福泽百姓,与天下百姓共享这份喜悦。

台下诸位臣子一个个齐呼着,“陛下仁德贤明,大皇子二皇子大公主千秋万福,寿命永昌。”

仁德贤明?

元珣嘲讽的勾了下唇,倒是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落在他的头上。

等殿内重归安静,元珣淡声道,“此次宸妃为朕诞育了三个孩子,绵延国祚,立了大功。朕久未册立正宫皇后,宸妃沈氏品行端正,温良恭俭,颇得朕意,所以朕准备册封宸妃沈氏为皇后,以正国本。”

他说完顿了顿,沉声看向下方,“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立后?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他们之前一直催着陛下立后,这会子陛下真要立后了,却要立这位沈氏女?

除了听说陛下格外宠爱这位沈氏女以外,他们并未听闻此女子还有何美德善行……

不过这回她的确能耐,一口气连生了三个皇嗣,于皇帝、于朝堂、于江山,都是不可磨灭的功绩。

见殿下众人小声的嘀咕着,元珣倒也不着急,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龙椅上的浮雕花纹。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这群糊涂的什么时候才能弄明白,他这是在通知他们这个消息,而不是在跟他们商量。

那一句“众位爱卿以为如何”,不过是一句客套罢了。

当然,朝堂中也有清醒的。

比如元珣提拔上来的顾丞相。

他手执笏板,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所言极是,宸妃娘娘诞育二子一女,立下大功,理当封赏。且宸妃沈氏乃是前太傅沈文德之孙女,太傅沈文德素有家风严谨、恭德慎行之美名,宸妃作为其后代,想来也定是肃雍德茂,温懿恭淑的贤女子。臣认为宸妃册封为皇后,简直再合适不过。”

顾丞相一发话,开始还叽叽喳喳的人们也都闭了嘴。

倒是有资历老的官员看着顾丞相的背影,忽的脑中一个激灵,冒出个大胆的猜测来——

这顾丞相可是那已故的沈老太傅的学生之一,难道陛下当初提拔顾孜做丞相,就是为了今天在朝堂上能有人为这宸妃沈氏说句话?

这、这……这不可能吧?

那些官员不禁咽了咽口水,若真的是这样,那陛下岂不是从很早就开始为这一天布置了么?这样长远的心思,实在太可怕了。

在顾丞相发完话后,立刻又有一名青袍官员上前,朗声道,“臣附议顾丞相之言,宸妃娘娘诞育皇嗣有功,乃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众人朝他看去,这陈仲楷不正是宸妃的舅家表哥么?

有人小声驳道,“宸妃是你表妹,你自然要为她说话。”

闻言,陈仲楷一脸肃然的看了眼那人,随后恭敬朝上拜道,“举贤不避亲,宸妃虽与微臣有亲戚关系,但宸妃的品行与功绩,足够资格册封皇后。难不成持不同意见的同僚,还能寻出更有资格的妃嫔么?”

被反驳的人面色一红,撇了撇嘴,忙低下头。

倒是一个红袍谏官站了出来,掷地有声道,“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立宸妃为后啊!”

这还是第一个敢当面反驳,且说的如此斩钉截铁的人——

一时间,满殿文武的目光都落在了这红袍谏官身上。

此人正是御史台最为古板迂腐的谏官孟永丰。

这人满脑子的圣贤礼数,但凡有半点不符合圣贤书中的规定,他就能抓着对方罗里吧嗦的说一大通,直听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连忙告罪说下次改正,他才会放过。

如今一见他站出来,武官们的嘴角抽的最厉害。

平日里这老东西可没少揪着他们武官的纰漏乱参本子。

元珣平静的看着台下的孟永丰,嗓音淡漠,“为何?”

孟永丰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清瘦的老脸上满是坚定,“宸妃诞下皇嗣,于社稷有功不假,但她若为后,那便是于社稷有害!”

他顿了顿,解释道,“古语有言,双生帝王家,一子去而一子还。双星同时降世相冲,这可是会影响国运的大事!虽说宸妃这一胎是三胎,多生了个公主,冲淡了两个皇子相冲的命格,但两个皇子一母所出,且出生时辰如此相近,日后若要择一立为太子,恐多生变故。”

陈仲楷听的有点云里雾里,蹙着眉道,“这与宸妃立后有何关系?”

孟永丰道,“自古立太子,立长立嫡;两位皇子若都为庶出,便可以立长子。若两位皇子都为嫡出了,于礼法上皆有了当储君的资格,难保不会闹出兄弟阋墙的事。到时候二子相争,可是会导致国本不稳,江山动荡的啊!”

他诚恳的拜了又拜,“还望陛下再三思虑,切莫为了一己私情,置江山社稷、天下万民于不顾啊!!”

他这番话,倒是带了点道理。

再加上这两日民间也冒出一些风言风语来,说是两龙相争,必惹祸端……

朝堂上有不少保守的老臣斟酌一番后,也纷纷站了出来,附议着孟永丰的话。

这么一来,一开始同意册立宸妃为后的人反而占了劣势。

元珣倒没想到朝堂上会上演这么一出,灰青色的深眸微微眯了眯,他那薄薄的唇绷的直直的。

有趣,真是有趣。

看来他在榴花宫陪阿措的这几日,就有人按捺不住,开始在背地里搞事了。

他周身的气势冷了几分,语气却带着几分笑意似的,“若朕一定要立她为后呢?”

这一半冷意一半笑意的话,让台下众人都打了个颤。

孟永丰却是个硬骨头,低低的垂下头,答道,“若是陛下执意如此……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顿了一瞬,认真道,“或按照旧时规矩,两个皇子留一去一,这样宸妃册为皇后,剩下的那个皇子便是唯一的嫡长子,日后册封储君也不会引起任何争议。”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有些自得,因为在他看来,留一去一便是最稳妥、最万全的法子。

偌大的殿内,静可闻针。

开始那些站在孟永丰这边的人,都有些慌了,心里忍不住埋怨着:这老东西搞什么,反对皇后就坚决反对到底啊,怎么突然改口跳到皇子的取舍上去了?

这两个问题的严重性可不一样,前者不过是一个妃子,后者可是皇嗣啊!!

孟永丰一向孤傲惯了,也没意识到朝堂上的气氛变得微妙,依旧对皇帝道,“还请陛下三思。”

皇帝沉金冷玉般的声音响起,“朕三思之后,觉得卿说的完全是废话。”

孟永丰老脸一白,身子也晃了晃,不可置信的看向台上。

只见皇帝倏然起身,高大修长的身形显得越发伟岸。

他冷眼睥睨着台下众人,扬声道,“什么立嫡立长、天命所归,什么双星相冲、国有厄运,于朕而言,都是鬼话废话。朕从来不是信命之人,若朕当真相信天命,相信什么真龙天子,如今坐在这把龙椅上的就还该是废帝荀康,而不是朕!”

“当年朕拉旗推翻荀康暴.政的时候,大渊朝廷多少人叱骂朕是奸臣逆贼?在场也有前朝的臣子,想来也有印象吧?怎么,六年前,朕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如今我坐上了这把龙椅,就成了天选之子、真龙化身?不过是能者上位罢了。”

他这番直白的话,让众臣一阵惶恐,忙不迭跪下一片。

元珣嗤笑一声,冷声道,“若要论嫡论长,朕也既非嫡也非长,朕生父的长子嫡子,如今早就成了一捧黄土!难道之前的每个皇帝都是嫡长子即位?诸位卿家读了满腹经文诗书,不如回去翻翻史书,看看有多少贤明君主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朕来日若立太子,唯一的标准便是贤能则任之,哪个儿子更适合当皇帝,哪个儿子就坐这把龙椅!”

众臣哑然。

孟永丰脸色一阵青白,忽的双眸一沉,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元珣一眼便洞察他的心思,冷戾的视线瞥过他干瘦的老脸,“你若要以死明志,大可随意。”

孟永丰脚步骤然一顿。

元珣哼笑道,“你们谏官总爱玩以死明志这一套,不过这一套只对那些爱惜名声的仁君才有用,朕本就担着暴君之名,也不在乎再多一个逼死官员的罪名,撞吧撞吧。”

孟永丰整个人钉在原地,许久后,他被抽去魂魄一般,颓然晕倒在地。

元珣不再看他一眼,只不容置喙道,“册封皇后之事便定下了,待钦天监择出吉日,便进行封后典仪!”

说罢,他甩袖离殿。

身后静了片刻,随后便响起洪亮整齐的声音——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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