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
昔日繁盛令人羡慕的富庶之地,而今俨然变成疮痍死地。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残垣断壁,成群的秃鹫或乌鸦盘旋天际,发出阵阵聒噪的叫声。
时而可见一些衣着朴素的僧侣,游走在城市废墟中分发食物,拯救伤者,收殓尸体……。
你可以认为他们趁虚而入,借着做善举的行为来散播教义。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救了太多人,如果没有他们的话,这将彻底沦为死地。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们早在当日便离开了。
毕竟这次的战斗性质,跟魔驼岭还有天柱山的战斗性质完全不同。
魔驼岭爆发的是战争,声势浩大的战争,而左重明在天柱山遭遇围攻,却至死都没有逃跑。
与这二者相比,此次的战斗截然不同。
持有大道基石的那名法相境武者,因身上的伤势尚未恢复,根本无心与敌人久战。
当他被识破身份后,毫不犹豫的施展身法企图脱身,这就导致他们战斗场地并不固定……。
偌大的平安县,及其沿途村镇城市,尽皆遭到了无妄之灾。
尤其是位于老者逃亡路线的地方,全都成了废墟,死伤者不下雨八位数。
且不久之后,佛门也派出了几名法相境的秃驴,美名其曰避免对方逃入南疆,危及自身地盘,实际上救是想掺一脚。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一直对佛门十分忌惮的吴,洪,郑等国家,出乎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无视了佛门的僧人趁机踏出南疆,到平安县这边传播教义的举动。
多数人对此颇为不解,但各国的高层却心里门清。
南川他们确实是故意的,而且他们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要看看神道的神奇之处……。
与其和佛门开战,使自己遭到损失才能摸清神道,倒不如视而不见,让佛门这些秃驴自己显露出来。
除此之外,他们当前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大道基石上面,暂时抽不出空盯着这群秃驴。
建立在这些前提条件下,被困南疆的秃驴们,这才得以脱困解脱。
这对佛门而言,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惊喜,最起码他们可以不必局限于南疆内部的残酷竞争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南疆和尚出来,为自己扩充信徒……。
关于神道的诸多情报,也如同雪花般纷纷飘飞天下,落在各国君主的桌前。
神灵永生,神灵强大。不入六道,不入轮回……。
一条条文字就像是闪烁着金光的太阳,另各国君主的眼中升起了难以言喻的贪婪与狂热。
君主怕死,但神灵永生。
君主怕被谋害,但神灵实力强大。
神道这条路子,简直就像是给这些为君者,上位者量身定做的一般,每一条都切中他们的短板。
而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注定就有一批拥趸他的百姓,且这个基数是十分可怕的……。
“呼……”
南川用力深呼吸一次,艰难的挪开目光,长舒一口浊气:“真是诱人呐。”
下意识的,他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人到中年且劳累过度的他,两鬓已经略显银丝,眉眼周围的皱纹颇为密集。
尤其是他们的鬓角,已然出现了点点苍白,只有靠着染发才能将之遮掩下去。
如果能成为神灵,那么他……。
“圣上三思啊。”
“嗯?卿何出此言?”
“臣斗胆谏言……”
海生垂下头,咬牙说道:“神道修炼非是易事,第一步就是丢弃躯壳,凝练功德金身……”
“尽管圣上地位尊崇,百姓爱戴,根本不需要奔波拉拢信众,不缺乏最基本的信仰愿力。”
“但功德金身并非朝夕可成,需要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这意味着朝中,国内……无君。”
“有道是蛇不可无头,国不可无君,尤其当前时局诡谲难辨,圣上若闭关修神,恐怕……”
“有道理。”
南川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海生见到希望,连忙补充:“而且,臣担忧的是,咱们当前只是了解了神道的一些优点。”
“臣觉得,世上没什么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万一其中蕴含什么弊端,让圣上龙体出了事……”
南川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依你之见呢?”
海生继续道:“以臣之见,圣上不可急于一时,最稳妥的方法是先培养一名储君,而后再……”
海生的意见是,让南川先培养出储君,等差不多了就让储君登基,自己退位成为太上皇。
届时没有政事烦扰,南川想干什么都行。
退一万步来讲,万一南川真的修炼出岔子了,国家也不至于因此陷入混乱,从而动摇国体。
平心而论,海生这个计划确实完美,唯一不算缺点的缺点就是,南川修炼的时间要延后……。
南川眼中有异色闪过,沉吟着道:“朕会再三思量的,且退下吧。”
“请圣上三思。”
海生深吸一口气,深深的作揖一次,缓缓退离了大殿。
待他离开后,南川威严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苦涩,口中低语喃喃:“时间,又是时间。”
有些东西,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
南川近些年来,明显有感到力不从心,精力不济,远不如年轻时那么有雄心,有心气……。
他知道,自己老了。
不是身体的老,而是灵魂,心理,精神层次的老。
正如左重明所说过的,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而他们这些人都是时代的见证者……。
身处在这个诡谲的时代中,身为上位者的南川,就好比面对风暴巨浪的船长,他掌舵的压力远比乘船的水手要大得多。
不知怎得,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南浩。
从时间的角度来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和父皇何其相似?
时间匆匆流逝,待回首却发现……不知不觉竟然过了那么久,时间也变得越来越……不够用。
南川眯了眯眼睛,静静的望着桌上的文件,轻叹:“卿的方法虽然万全,但朕却……等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