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愕然不是因为关于“皇帝风流”的论点。
而是……岑西锦才九岁啊才九岁啊!
“继续说。”清了清嗓子,皇后继续保持着镇定,虽然面色有点苍白。
岑西锦只得硬着头皮东拉西扯起来:“奴婢,奴婢家乡的大户人家有不少娶妻纳妾的地主,可纳再多的妾,妻还是妻,妾就是妾。所以,除了娘娘您这位正宫娘娘以外,陛下宠幸谁都不过是宠幸妾室,而那陆亭不过是个番邦女子,您又何必放在心上?惹陛下不快不算什么,倒是累及了自己的身子才是大事。别忘了,你若是倒了,太子殿下,恐怕不会好过。”
岑西锦所说,便是古往今来政治婚姻里正室对待妾室之道。然而,此道的前提,便是毫无感情可言的政治婚姻。
然而皇后待陛下,却绝不是毫无感情――相反,她对他,却是一片痴情。这里头的事情,岑西锦自然不会知道,皇后也不会对她提起那些陈年旧事了。
此刻皇后也不把岑西锦当无知顽童看了,只是忧伤地叹道:“可我担心,陛下的声誉……陆亭毕竟是铮儿宫里的人。”
若是传了出去,陛下……
岑西锦这会儿也犯了劲头:“您忧心那么多作什么!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与陆亭一事,娘娘与其忧心陛下的声誉皇室的颜面,倒不如多想想陆亭此女的真正用心。”
说真的,皇后这人贤淑美貌,宽厚大度,是当之无愧的好皇后。
岑西锦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此刻,她还真存了主意,想把自己担忧的一切,全都禀明皇后。
若不是陛下想废去顾氏,这条大腿,还是非常值得抱的。
可怜,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历史上,功高震主兔死狗烹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陆亭的用心?”皇后不禁思索起来。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只是,她向往真情,品性清高,不屑于此道。
可就是因为她这样的性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掉进旁人的圈套。
是的,一而再,再而三。
皇后并不蠢,稍微思索,便感觉出其中的差错。
陆亭的出现,实在太过巧合。
“是贤妃?”可她与那万俟梓罗并没有什么恩怨啊。
就算万俟梓罗今生今世也不能孩子,那也是陛下……
岑西锦咬咬唇,道:“奴婢不觉得是贤妃娘娘。贤妃娘娘本就是西真人,其异域美态在后宫实属罕见,陛下也喜欢此番风情。以前,说起异族美人,宫里第一个想到的只怕便是贤妃娘娘吧。所以,她才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从宫外特意引来这么个绝色美人来分走自己的殊宠。虽然她引荐了叱罗才人,可叱罗才人本就不及她美貌,而且一日是她的侍婢,便终生摆脱不得她的掌控。”
想想也是悲哀,万俟氏身为西真公主,如今又位列贤妃,可在这中原的皇宫里,她这样的人,原就不能有任何未来。
不能有,不该有,也不会有。
“也是,一山不容二虎,她怎么会引荐另一个与她旗鼓相当的西真美人进宫……那陆亭背后的人,啊,我知道了,是贵妃孙惊梦!”想到此处,皇后惊得直撑起了身子。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衫,正在一点又一点地,被汗水浸湿。
“只怕,孙贵妃也只是其中的一位。”至于另一位是谁,岑西锦不敢说。
“我知道。”皇后脸色大变,嘴唇也开始剧烈地颤动。她感觉到自己正深陷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她只能不停地挣扎啊,挣扎。
是的,她知道,她都知道!
那人是,是慕行正――是慕行正那个没天良的王八犊子!
“娘娘!”岑西锦惊呼着上前扶稳了她的身子。
“不要说……不要说……”皇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红着眼睛却攥着拳头坚决不让眼泪流出来,她明白,是陛下想要对付顾家,对付她!
只是可怜,可怜太子才六岁啊!
若是那时候顾家倒台了,陛下必然会撤去自己安插太子身边的所有亲信,那些顾家培养出来的一等宫女二等宫女,多半都要倒霉,太子身边没了人看顾,岂不是任由孙氏贱人搓圆揉扁!
岑西锦眼前一热,点头道:“娘娘放心,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可她怎么会知道,正是自己的这句话突然点醒了皇后,皇后就这样死死地拉住她的手,眼圈通红道:“你,你很聪明,丫头,西锦,本宫任命你为太子身边的三等宫女之首!你要照顾太子,扶持太子,帮助太子,死生不得相离!”
啊?!
啊呸――
刚才是谁说皇后娘娘贤德温良的,涉及到她自己儿子的时候,倒是自私透顶!明明知道太子要玩儿完了,还生拉硬拽自个儿给他们陪葬!
“奴婢,”,岑西锦是真想说不愿意啊,可看到娘娘那你不答应就灭了你的眼神,心中明白了目前的形势,无奈之下,只得点头道,“奴婢遵命。”
岑西锦心里只想先暂时答应下来,敷衍敷衍她,做做样子而已,大不了到时候去抱贵妃娘娘的大腿……谁让她坑自己来着,差评!
尼玛,离开太子宫这才多久啊,在司苑司里屁股还没坐热乎呢,结果人家一句话,得,又得回去当陪葬品了!
她与那承乾宫,与那太子殿下,到底是有着多强烈的宿命式羁绊啊!硬是把她给祸祸回去了――虽然貌似好像是她自己给作出来的。
可在岑西锦心里,那是宁愿做司苑司无名无品的小宫女,也不愿意回东宫做什么劳什子的三等之首!
更何况,虽然是个“首”,可惜才三等,那么低……
可她不得不答应啊。皇后是得倒,太子是得完,可岑西锦要是不答应这件事儿,人家立刻就能让你丫的死在她前头去!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于是岑西锦眼泪涟涟逆来顺受地接受了现实。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隆恩!”岑西锦跪倒高呼,好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走出仪元殿,岑西锦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忍不住脚下一软,于是跟软脚虾似的扶着柱子直喘。
东宫,我回来了。
王湘,我回来了。
那个谁……姐杀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