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擅自调动衙门里的人,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张长修顺势追责。
常乐诧异看他,以为他会责怪她找柳成言一事,哪知道张长修只是因为穆英君的在场而换了个说法。常乐以为他已经接受了柳成言帮忙的事情,立马和颜悦色解释。
“虽然八归斋的斋主柳成言是我的师父,但是怕人误会,便请刘三与柳斋主一同,免得让外人以为我与斋主有什么私情呢。”
穆英君不等张长修开口,先兴趣浓浓道:“这个斋主是什么人?教了太守夫人什么?”
“柳斋主就是个读书人而已,开了家买卖书画的店铺。我的画画之能便是柳斋主教的。”
常乐再次委屈自降身份这个事儿。还好柳成言没她这么不要脸,强逼着她叫师父,不然她真的会气死。
穆英君闻听,当即兴奋道:“太守夫人都已经那般厉害,想必这个斋主也不简单。不知何时,太守夫人能引见一番?”
“师父真真是难得的温雅男子,我也会聘他做学堂的书画夫子,有机会定然介绍给都尉夫人认识。”常乐一提到柳成言,就觉得倍儿有面子,笑的合不拢嘴。
这般自豪的神情与由衷的笑容,又将张长修双目刺到发疼,心口也隐隐作痛。
曾几何时,她的骄傲已然换了人,不再是他。
“听太守夫人之言,我更加好奇了,只管等着了。”穆英君满是期待道。
常乐含笑点头,扭头看向张长修:“太守今儿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张长修胸口发闷,沉声道:“只是来问刘三的事。既然是刘三是为了学堂的事儿,最近衙门也不是很忙了,借你也就借了。下次,记得提前告知与我。”
常乐能想到让刘三陪着柳成言,主动要求在他手下人的监视下做事,就说明还是照顾了他的感受,也可以证明他们二人确实清白。既然没有出格行为,他也无话可说。
只是这种不被依靠的感觉,让他深深的难受。
为何她有事去找一个认了几个月的师父,都不愿来跟他多说两句?
若是她来说,态度认真诚恳,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他出手帮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她没有。
问都不曾问,就去找了别人。
“这也是临时想到的。”
常乐随口找了个理由,见四个丫鬟在厨房那边守了许久,像是饭做好了,却在纠结要不要来问开饭。立马招了招手,十里跑了过来。
“可是饭做好了?”常乐问。
十里点头:“是。”
“都尉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如留下一同用饭?”常乐热情地招待穆英君。
穆英君也想再多呆一会儿,便不客气地应了。
常乐扭头朝张长修。张长修面不改色,放在两腿之上的手指却不经意地弯了起来,婆娑着衣料,等着常乐开口。
“花氏那边的饭应该也好了,太守不赶紧过去吗?”
张长修微诧,抬眼凝视她,双手慢慢紧握成拳。她却笑得不以为意。
“别让花氏等久了,饭菜凉了可就不好了。”
那副体贴的模样,真让人觉得虚伪。张长修忍气起身,道:“正是我意。本官便不多陪了,夫人记得好好招待都尉夫人。”
话落,张长修扭身便走。
“哪儿还有你怎么把夫君往外推的?”穆英君不解,环视一眼壶院的环境。明显就是个偏冷院子,从她来时就发现了,与传言中印证无二。
常乐无所谓地耸肩道:“什么推。小妾怀孕了,他多去陪陪也是应该,毕竟是他们张家的后代根。”
“太守夫人嫁给太守三年,难道就没怀上一个孩子?”都尉夫人好奇询问。
被周围人一再疑问,常乐也开始了自我怀疑,这个常乐的身体莫不是有什么问题?三年竟然都怀不上一个孩子,更何况之前她和张长修还挺恩爱的,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这看天意罢。都尉夫人可有孩子?”
都尉夫人道:“有两个儿子……”
……
都尉夫人在太守府与常乐聊得忘了时间,都尉独守空房。
都尉坐在餐桌前,让人将饭菜都热了一两道,派出去接夫人的人还迟迟没回来。当即忍不住哀怨。
夫人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被冷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常乐!
醋瓶子被打翻,当即产生个可怕的想法。
那个太守夫人要的报恩方法不会是将他的夫人从他身边抢走罢?
“家主,要不您先吃?”旁边的属下担心询问。
发愣的都尉突然恼火拍桌:“夫人怎么还不回来?”
属下无奈:“已经派第三个人去催了。应当是快回来了。”
“再派第四个,就说府里出事儿了,老子出事儿了!”
……
两日后,天色阴郁,并不是个艳阳天。
太守府如期办宴。
张灯结彩,车马盈门。
常乐站在门口管家旁,跟张长修一同迎宾。
今日她身着雾蓝团花对襟广袖薄袄,暗红丝绦,灰兰绣梅儒裳。挽髻成垂云,金玉珠钗成左右对称之美,银钩金玉耳珰,衬的脖子修长白皙。黛眉粉颊绛唇,额间脂描梅花钿。
从头至尾,她都手持着象牙骨折扇,但笑不语,静立如荷。倒是端端庄庄一主母,稳稳重重持家妇。
张长修对于常乐的表现很是满意,目光时不时在她的皓腕上流转,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几欲开口都忍住了。
一般有正式场面,她都会戴上那对青鸟雕纹的白玉镯。
莫说今日,上回去刺史府也不见她戴过。
念着她将东西都给当了,便一点也不想求证白玉镯的现在情况。他怕他知道真相后会控制不住自己!
“家主,夫人又做噩梦了。”
红豆苑的一个小丫鬟突然跑过来,悄声向张长修汇报情况,目露急色,像是情况很急。
常乐闻声瞟了一眼,暗中一声蔑笑,朝着进来祝贺的宾客假笑两下,嘴都没怎么张开,嘲讽道:“赶紧去罢,宴会都开始了,别出什么岔子。”
她果真是不能张嘴。张长修瞪了她一眼,转身跟着小丫鬟赶去了红豆苑。
张长修一走,常乐整个人都舒快了,很是轻松地应对来往宾客,有条不紊地指挥家仆丫鬟伺候宾朋。
“太守夫人,恭喜啊。”迎面而来的便是珠光宝气的晋市夫人,晋夫人,“终于有人能替你为太守一门续个香火了。”
晋夫人搀着晋初升,笑的花枝乱颤,盛气凌人。
常乐可是深深记得这位晋夫人曾经在刺史府对她的奚落。可晋夫人如今这模样,明显是不记得上次被她打脸的事儿。
“瞎说什么呢?”晋初升明显也觉得自家夫人太过无礼,让他面子上不好看,忙责了一句,“拙荆言语失敬,太守夫人莫要介怀。”
“怎会?晋夫人说的也是实话。”常乐皮笑肉不笑,不想多跟他们交流,直接道,“来人,伺候好晋当家的和晋夫人。”
旁边立马有家仆上前,引着他们夫妇进门去。
“自己怀不上,到头来还要替怀子的小妾办宴。这样的,受欺负也是活该。”
晋夫人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
“管好你那张嘴罢。”
“现在全城都是这么说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七出第一条就是无子。她早该被休了。”
“好了,少说两句。”
他们夫妇二人逐渐淡去,同样内容的窃窃私语再次从四面八方传来。此时的她杵在门口,就像任人嘲笑的小丑。
这种话初听还有些生气,听多了,常乐也就表现得云淡风轻,一笑而过暗嘲这些愚蠢的土拨鼠。
可事实上,心底还是有些不舒坦。
看来,今儿的宴会又要热闹了。
谈笑间,迎来了辆华美非常的马车。车下来个新郎官。
能日常夸张成新郎官的,可不就是怀王一个人。
怀王所经之处,众人拱手行礼,毕恭毕敬地套近乎。管家张守早就下去寒暄了。
常乐自端然站在门口处,也不下阶热情相迎。
“太守夫人,祝贺。”
怀王走至跟前儿,似模似样地捏着扇子双手一拱,说了句吉祥话儿。
“怀王要祝贺的人现在不在。”
常乐瞟了眼周围人的神态,那些贵妇人无不投以奚落的目光,背地里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对她没有怀子的事儿添油加醋、冷嘲热讽。
很明显,常乐的心情不太好。原因是什么,怀王非聋非瞎,自然看的清楚,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聊。反观她今日容貌打扮甚是光彩焕发,不由嘴上调侃一番。
“太守夫人真是一日比一日美了。”
“多谢怀王夸奖。怀王也是一日比一日漂亮了。”
常乐笑意盈盈地回了过去。瞧着他的白面脸皮嫩的跟剥了皮儿的鸡蛋似的,眉眼间的风情更是让小倌儿见了都自愧不如,自己也心生几分自卑嫉妒之感来。
说也奇怪,明明都是勾人的眼神儿,小倌儿表现出来就是媚俗,他就算是抛媚眼也让人说不出一个“骚”字来,举手投足唯有“风流”二字。
“怀王再这般好看下去,我们这些女子可能都要羞到遮面闭门了。”
“容貌是天生的,男女更是不同,太守夫人怎么能拿本王的容貌作取笑?”怀王说着眯起了眼睛,表示自己现在有些生气。
常乐眨眼,笑的灿然:“说的真心,哪里取乐,不过是比方而已。说来,怀王今儿带了什么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