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园子里,便见他就要消失在一条小路上。常乐喊了一声,那个人直接像没听到,闪进了幽暗的林子里。
常乐有些无奈。那石佩虽然粗糙,但没准儿很贵重。刺史府的丫鬟下人不少,她交给刺史夫人,也不一定能落在他手上。
如此,她还是好心地顺着小路追了过去。
许是要营造幽径之感,这边的路灯也少了许多,明明暗暗的勉强看清道路。
越往里走,常乐越发虚。四处环顾,打算原路返回。
“信物呢?”
一道女子的急迫低声在静谧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这个女子的声音很熟悉。
常乐下意识地蹲下身子,提着裙裾,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的一棵大树后躲。凭借声音的传递,在大致方向乱瞄。
“我明明是揣在身上了啊。”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
“那怎么不见了?”
常乐彻底反应过来,这个女子的声音就是花楚儿的!
此时,她熟悉了昏暗的视线,也看见在不远处的密林里,隐约有两个身影。
发现这个大秘密,常乐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终于抓到花氏的把柄了!
这丫的居然在跟人在刺史府里幽会!
“哎呀,我想起来了。刚刚我过来时,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女人,当时怕耽误事儿就跑了,也没注意。可能是掉在那会儿了。”
常乐猛然联系到刚刚捡到的那个石佩。
“你这个蠢货!如果让她捡到了怎么办?”花楚儿突然间发火,继续道,“那你可看清那个人是谁?”
“当时急着见你,我哪儿看清啊。就看见那个人穿着红色的斗篷。”
听到提及自己,常乐也不再久留。猫着身子,顺着来路拐回去。
刚刚出了幽径,到了园子外,便有丫鬟寻过来。
“太守夫人,可找着您了。”
常乐疑道:“怎么?”
“我家家主夫人和太守听闻您找妾室,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您,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儿呢。”丫鬟恭敬回话。
常乐想到刚刚偷听到的事,心里婉转,回首看了看幽径道:“那你们找到花氏了吗?”
“还没有。”
“那她人去哪儿了呢?”常乐故作疑惑地双手叉腰。
丫鬟笑道:“夫人,我们会继续找的。您先跟婢子去朋乐阁罢,太守还有家主夫人都在等着呢。”
“也好。”常乐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花姨娘。”丫鬟突然惊喜道。
常乐勾起唇角,转身。只见花楚儿袅袅婷婷地从园子里走出来,面色还有些不好。常乐不急不缓道:“妹妹可真让姐姐我好找。还以为,妹妹丢了呢。”
花楚儿上前,柔柔一拜,精神有些不振:“让主母担心了。刚刚走错了路,迷了半天,这才走出来。”
常乐讶异看她,头一次见她这么没有战斗精神,跟她说的话敷衍到不行。想来想去,可能还是因为那个石佩。
“妾这便先回去了。”花楚儿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意,绕过常乐就往府门口走。
常乐伸手将她拦下:“太守也急坏了,还是让太守送你回去罢。”
“不必了。还请主母转告太守,今日妾有些累,回去便睡了。”花楚儿有些不耐烦地皱眉。
常乐瞟了旁边的丫鬟一眼,双手环臂,跟在花楚儿身后,非要眼睁睁看着她上马车才行。
路上有下人看见她们,匆匆传信儿去了。
跟了没两步,花楚儿扭头,尽量客气道:“主母,不用送妾了。”
“那不行,你要是又迷路了怎么办?你不想让太守送,那我直接把你送回去。”常乐好心道。现在怀揣花楚儿的秘密,刁难起花楚儿来,也倍有底气。
借此,让花楚儿直接承认指环是她送给自己的,那十里不是直接可以出狱了?
花楚儿不知常乐的心思,但现在觉得她这样很烦,忍了忍,温和道:“不必麻烦主母了。”
“不麻烦不麻烦。”常乐现在心情大好,说起话来也少了些锋芒,目光瞥见迎面而来的张长修,仿佛看见他脑袋顶上的绿光,笑着啧了一声,“哎呀,太守老爷来了。”
“楚儿。”
张长修上来便将花楚儿拥在怀里,左右好好地看了看,确定她没有什么伤,这才警惕地看了常乐一眼,关心道:“你没事儿罢?”
李斛在旁冷眼相看,偏头轻飘飘地瞪了身旁的江从善一眼。江从善也看不下去地用手扶额。
郡史夫妇相视一笑,默默立着。
怀王竟也跟来,摇着扇子,一如既往地闲笑。
“让刺史,刺史夫人担心了。”常乐忽略抱在一块儿的两人,落落大方地向刺史夫妇打招呼,脸上没有一丝的不高兴。
“还有本王和郡史夫妻呢。”怀王用扇子在他们三人身前一划,有些不满地开口提醒。
常乐瞧见怀王便没好气,郡史夫妻俩给她的感觉也是笑里藏刀。但碍于面子,只能不情愿地行礼感谢:“常乐惭愧,兴师动众。”
“我先送你回去罢。”张长修忽然道。
李斛的眉头微皱,目光凌厉地看向江从善。
江从善忙道:“张太守,本官派人送她回去罢,你就安心地留下来,咱们一同好好聊聊。”
“不了,楚儿身体不适,我还是先送她回去罢。改日再叙。常乐,你是回是留,你自己决定。”张长修不容置疑地将来去安排好。
常乐暗骂这个没出息的,真是为了美人不要官帽。如今,她已不需要靠刺史来救十里,其实留不留都无所谓。
为了自己还能有个地方多住上一阵,她这颗圣母心决定还是再帮张长修一把。
“花氏既然不舒服,那我们便回去罢。今晚便不叨扰刺史、刺史夫人了。”
李斛眉头更深,目光警告江从善。
江从善急道:“仲难,老夫好歹是你恩师的好友,这点面子都不给?”
见江从善将自己的恩师都拉了出来,张长修陷入为难。
花楚儿安抚道:“夫君,楚儿独自回去便可。你便和主母多留一会儿。”
“嗯,那你小心。”张长修抿唇,皱着眉头听了她的话。
朋乐阁。
丫鬟奉上几杯茶,怀王坐在上位,太守夫妇、刺史夫妇、郡史夫妇两两相对坐在下方。
常乐不明白,那个怀王在这儿是干嘛。
“常乐,你不是有事想问刺史吗?”李斛瞥了张长修一眼,问道。
张长修拧眉,警告式地看向常乐。
常乐拿出早就想好的词儿,满是诚恳地起身行了学生式的拱手礼:“听闻江刺史曾在史馆任职,便想问问,这史上可有君王因美色误国覆朝的事?”
江从善以为她是要告诫张长修,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道:“自然是有的。夏桀宠妺喜亡夏,商纣王宠妲己亡殷,周幽王宠褒姒亡周。故有‘夫美女者,亡国之物也’一言。美色最是迷人神志,误人断判,我等均应以此为诫。”
“原来都是一样。”常乐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原来,她所在的这个时空也有夏商周的存在。
她本来就是想通过这个问题,来了解两个时空的历史差距,免得以后盗用故事诗词时出事儿。顺便,告诫一下张长修。
“史事本就是在不断重演,通晓史事便是为了告诫世人,勿要重蹈覆辙。让世人识文断字,也是为了让他们能从圣人先贤的话语中规避错误。可是,总有人甘愿愚昧,甚至明知故犯。”李斛抿了一口茶,瞟向郡史李卓,“李郡史以为如何?”
李卓含笑道:“正是如此。因而,本官的事情也难做。”
“有什么话,明着说就是。”张长修睨了他们一眼,懒得理他们的明嘲暗讽。
众人默然。
“太守夫人,这种简单的问题,你可以直接问太守。专门请教江刺史,真的是大材小用了。”怀王突然悠然出声。
常乐抿唇,不想理他,无辜道:“我还以为太守不知。未曾想到,这是个简单的问题。真是麻烦江刺史了。”
“客气了。知晓也不一定记得。”江从善意有所指,和善一笑,“夫人可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常乐受教坐下。
“既然夫人没了问题。李某也有问题想让太守回答一下。仲难,这一个月抓住盗窃贼,你可有把握?”李卓看似担心地询问张长修。
张长修如山端坐,道:“本官自有法子。”
“那你打算怎么抓?”江从善追问。
“此事,江刺史看着便是。”
“还我看着,我这双眼睛都要看秃噜出来了!”江从善的手伸出两根手指,在眼睛前很是形象地比划了一下,“这件事你如果不处理好,那便不是你一个人的升降问题了。”
“是啊,若尊夫人画的没错,这盗窃贼定然是育国人。如今育国人在十三郡境内犯案,想必后面还有更深的原因。”李卓跟着附和,“如今大氏朝与育国虽然表面仍处于和平盟约之中,但育国新王狼子野心,一直在找兴师之由。若是抓不住盗窃贼,使他们的奸计得逞,那威胁的将是整个大氏朝。仲难,你也将因失职而背负上千古骂名。”
李卓这一通说,常乐都惊呆了。
一个盗窃贼竟然影响到整个国家的未来?
“文正说的不错。”江从善点头附和,“所以,关键时候你千万不能出半点差池。这家里的事儿,就让尊夫人管理就是。”
张长修有些烦躁地看向常乐,眼里心里都充满了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