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入目就是白色的天花板,鼻间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很明显,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许原媛的大脑放空了好一会儿,她准备坐起来,可这一动,全身几乎都在痛,尤其是腿和膝盖。之前在山上跑了大半天,走了那么多路,腿要是不疼,那才奇怪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人是习梁。
“习梁!”许原媛激动地喊他。
习梁见她醒了,神情有几分欢喜,快步走到病床前,欣慰道:“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许原媛不太确定,但她觉得应该挺久的。
“你昨天早上昏过去的,现在已经第二天了。”昨天她就那么突然的昏过去,把习梁吓坏了,还好有经验的警察查看了一下,发现她只是昏过去,并无大碍。
居然睡了整整一天吗!许原媛心想那自己是真的累坏了。
“对了,乔一呢?”她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昨天还帮着警察录了口供,已经回厂里去了。”习梁道。
许原媛心里叹气,她到底是在干什么啊?说要帮乔一避免那件事的发生,结果一掺和,事情反而变得更糟糕了。
发觉原媛的状态似乎变得低落,习梁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许原媛摇了摇头,“没什么。”该想的已经想好了,以后除非是剧情的重大节点,她会出来干预一下,别的,她绝对不会再插手了。
“那三个人怎么样了?就乔守民胡大富他们。”她还关心这点。
提到这三个人,习梁的神情就极为冷厉,胡大富居然敢打原媛的主意,还要把她卖给赵成才做老婆,早知如此,那天他应该好好收拾对方一顿。
“他们拐卖人口,你放心,死刑不会跑,还有乔守民的妻子,也被抓了。”习梁真想不到乔守民夫妇明明是乔一的亲大伯大妈,竟为了一百块的彩礼钱,把乔一卖给了胡大富,可见他们有多丧良心。
“抓得好!”许原媛只觉大快人心,然而一想这事因她而起,心中的快意又被内疚冲散了。
“没事的。”习梁以为她还在想昨天的事,听乔一说,她们在山里跑了几乎一天,晚上在猪圈窝了一宿,这其中的折磨可想而知。他安慰道:“别想了,以后你不管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
许原媛心中一震,习梁说的,她绝对相信。眼睛有点儿酸涩,她刚想抱住习梁,忽然动作就僵硬地停下了。
她在猪圈里窝了一晚上,还没有洗澡!她赶忙闻了闻自己身上,果然还有一股淡淡的猪圈特有的臭味。
“我可以出院了,我想回家洗澡。”许原媛苦着脸道。
习梁突然笑了,忍俊不禁:“可以啊,你醒了,我们就能离开医院,不过,我没有嫌弃你身上的味道。”说罢,他便伸手拥住了许原媛。
哪知这次变成唐僧的人却是许原媛,她极力推开习梁,“不行!我嫌弃,我要回去洗澡。”
习梁看她此时颇有活力的样子,便也不再那么担心她,“那好,我们回去吧。”
过了会儿,习梁就把许原媛送到了教师家属院的大门口,他叮嘱道:“之前的事情,我怕你爸妈担心,所以没有说,你回去,一定要注意。”
“好,谢谢你。”许原媛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命途多舛,上次是被盗墓贼抓住,这次被人贩子抓住,她只能叹了口气。
到了家门口,这个时间点,爸妈都去学校上班了,并没有在家。于是许原媛洗过澡后,又洗了衣服,才去找了习梁,一起到学校去。
早上在医院喝了点儿粥,刚到学校,又是中午的饭点,许原媛饿得受不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宿舍拿了饭盒去食堂打饭。
中午她是一个人坐在食堂里吃饭的,心想下午上完课后,便去纺织厂看一下乔一。
下午去教室上课,还好是习梁之前帮她请了假,学校也不知道她发生的事情。周二那天一直到晚上,她都没有回学校,她的舍友就找了习梁,习梁本能感觉到不妙,便联系了在纺织厂实习的宁方遒。
当得知乔一同样没有回来时,二人便赶忙报警,跟着警察一起先到了蓝田县的汽车站,通过询问车站工作人员,得知他们并没有看到两个年轻女孩结伴坐车。于是一行人又到了华村,找到了村长。
那天晚上,乔一和许原媛并没有回村长家,村长还专门到了乔守民家问是什么情况,乔守民当时说二人已经在他家睡下了,村长便没有多问。当村长一走,乔守民与胡大富便立刻背着许原媛与乔一,往尚家村的一座山上跑去。
习梁和宁方遒他们赶到乔守民家时,已经第二天晚上了,乔守民刚刚到家,面对警察的询问,他一口咬定已经送两个姑娘走了。但警察毕竟经验老到,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习梁性子急,直接按住他的脉门,问出了事实。
但其实乔守民也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他把责任都推给了胡大富,说不知道胡大富把两个姑娘带到哪里去了。等一行人再赶到胡大富家,胡大富家房门紧闭,他们怕胡大富会把两个姑娘当成人质,于是没有直接破门而入。等胡大富自己出来后,才把他制住,问出二人正在山上。
通过这件事,许原媛得到了一个教训。以后绝对不一个人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能叫上习梁,就叫上习梁。
下午下课后,许原媛就到了纺织厂。门卫早就认识她了,所以只让她登记了一下,就放她进去了。
许原媛不知道乔一她们今天上的是什么班,便先去了宿舍,没想到宿舍里大家都在。她看见乔一,乔一看见她,心情都是一样的激动。
毕竟是同患难,一起经历了那么危险的境况。宿舍内的其他人都以为乔一是请了三天的假回家,并不知道她们之前经历了什么。
“原媛,你们原来不是说只在那边过一夜吗,怎么还多待了一天。”董小玲好奇地问。
许原媛干笑了两声:“谁叫那边景色美呢,就多待了一天。”
董小玲笑道:“那下次也带我们一起去吧。”
“嗯,看情况。”许原媛朝乔一看了一眼,心里叹气。
纺织厂大门口,乔一送许原媛出来,她想起那天许原媛突然晕倒的事,便问道:“你还好吧?”
“我还好,没事。”许原媛今天本来就是为了看乔一有没有事的,“乔一,前几天的事情太突然,谁也想不到会发展成那样,总之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就都不要再去想了。”
“我知道,我不会再去想了。”乔一点头,乔守民夫妇已经被抓了,宁方遒告诉她,他们拐卖人口,肯定会被判死刑。只要她们死了,她就可以什么也不用想了。
许原媛明白乔一是个心性坚定的人,便不再多说,和对方道别:“那我先回学校了,下次再见。”
乔一“嗯”了一声,“下次再见。”
在走回宿舍的途中,乔一感觉到了一阵轻松,她相信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会走上正轨。
可是第二天,当她正在车间上班时,王男一脸焦急地找到了她,道:“乔一,你亲戚又来找你了,刚门卫给我打电话,说一男一女,在厂子门口闹呢,你赶紧出去看看吧。”
什么!一男一女,乔一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一定是她堂哥和堂姐,也就是乔守民的儿子和女儿。
乔一不想去大门口见他们,她知道她们来的目的,一定是为了乔守民夫妇的事,出去了,免不了一顿纷争。于是她摇头道:“王班长,我不能出去。”
王男刚通过门卫的电话都能听到外面那一男一女是怎么骂乔一的,骂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她也理解乔一不想出去的心,因为她知道乔一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出去。”乔一不想看见他们。
王男拍了拍乔一的肩膀,沉声道:“没事儿,不出去就不出去,让他们在外面闹去吧,看他们能吵到什么时候。”
乔一沉默不语,她现在只有工作,让自己处于忙碌状态,才能不去想那些令人烦心的事情。
王男便走了,她打算先去大门口那边看看那两人是怎么个闹法。
还没到大门口,便能听到那两个人的骂声,“乔一,臭x子给我滚出来!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二人轮流交替开骂,一句比一句难听。门卫在旁头都大了,只能不停地劝二人不要闹事,否则就报警。
一说报警,二人就闹得更凶了。
王男心说这两人可真够撒泼不要脸的,自家爸妈干了那事,被警察抓了,他们居然还不消停,反而上门来找乔一的茬,真够无耻的。
直到中午,门口的二人骂声明显减小了很多,因为他们骂了这么久,乔一也没出来,而且几个门卫都把门守着,不让他们进去。
但到了中午,有一部分住在附近的人是要回家吃饭的,所以门卫不得不把门打开,同时紧盯着两个不安分子,生怕他们找机会跑了进去。
门开了,一些工人已经到了大门,打算出去。
二人见有人来了,便又开始大骂乔一,向其他人数落乔一的种种错处,几近歪曲事实之能力,把乔一贬低的一无是处。
路过的工人都纷纷驻足看热闹,门卫只能赶人离开,大声道:“不要在门口聚集了,赶紧回去吃饭去!”
总之到了下午上班,车间里已经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在织造车间实习的宁方遒,在织机运作的巨大噪声中,还是听到了工人们热烈的讨论声。他便向车间班长请了假,去到细纱车间。
细纱车间内,乔一的岗位旁,除了班长王男以外,还有车间的副主任陈春华。
陈春华叹气道:“小乔,你看你还是出去一趟吧,外面你那两个亲戚真的是太闹了,保卫处已经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了,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出去和他们沟通一下,总不能让他们继续闹下去吧。”
乔一没办法,只得点点头,“我会出去和他们说的。”她刚转过身,就看到了主任和班长身后的宁方遒。
宁方遒站在那里,就给了人一种无尽的安全感,他开口:“我陪你一起,放心,不用怕。”
等二人到了大门口,乔一的堂哥堂姐看到她出来,急忙跑到了铁门前,大叫:“乔一你终于出来了!”
隔着铁门,乔一冷冷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堂哥愤怒道:“我还想问你呢!我爹我妈都是为了你好,给你安排婚事,结果你却把他们送进监狱,你良心过得去吗!”
乔一冷笑了一下,嘲讽地反问道:“为我好?你现在问我良心过得去吗,为什么不问问你爹妈,为了一百块的彩礼钱,把我卖给一个年龄比我爸还大的男人,他们的良心过得去吗!”
堂哥第一次见性情懦弱的乔一这么强硬地跟他说话,他不禁发愣。
堂姐便开口了:“那又咋了!你爹妈死了,我爹妈就是你爹妈,让你嫁给谁,你就应该嫁给谁!”
“他们不是!”乔一坚定地说,“我不想再和你们吵了,你们走吧,你们爹妈现在是被警察抓了。你们想让警察放过他们的话,应该去找警察,找我没有用!”她心里很清楚她堂哥堂姐来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强迫她去跟警察说好话,放了乔守民夫妇。
堂哥堂姐见乔一如今跟变了个人似的,都十分震惊,以前乔一可是个软性子,任人拿捏的那种,怎么如今变得尖嘴厉牙了?
堂姐反应快,看出乔一不吃硬,变缓和了语气,道:“乔一啊,我爹妈总归是你的亲大伯和大妈,他们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你忍心他们在监狱里受苦吗?”
“他们犯了罪,就应该受到处罚,不要再找我了。”乔一言罢,转身就走。
堂哥急了,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便狠狠朝乔一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