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替耶科夫的兰西举止夸张地在飞机上绕了一圈,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一样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直到丽塔看不下去,把他赶回了沃伊塔的病房里,让他老实待着。
丽塔给沃伊塔加大了镇定剂的剂量,所以现在沃伊塔已经睡死过去了,兰西觉得分外无聊。他从来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如果让他在五公里越野跑和坐在一个凳子上一个小时不能动中选,他肯定选前者。
安静地坐了不到五分钟之后,兰西便拖着凳子挪到了沃伊塔的床边,和她说起话来。
“z姐,我之前去看了辛迪拉,他们都没人帮忙处理一下,就这么把她摆在那里。”
病床上的沃伊塔平稳地睡着,一点回应都没有,但这也并不妨碍兰西继续话痨下去。
“z姐,也不知道辛迪拉的儿子怎么办啊,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这么久。我们怎么和他说呢?”
说着,兰西撅起了嘴,用手背揉了揉鼻子,仿佛他现在真的站在辛迪拉的儿子面前一样。过了好久,他才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大公殿下能不能给他们家一点赏赐,小孩子没了妈妈很惨的。我有个小学同学,妈妈病死了,结果冬天的时候也没人注意他,给他买厚袜子和冬鞋,他就这么穿着夏天的鞋子来上课,愣是把脚趾头全部冻掉了。”
按时来查看输液吊瓶情况的护士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两人有什么亲密关系,便出声安慰了他一句,说不会有事情的,都会好起来的。结果兰西恨不得原地跳起两米高来,拽着护士的胳膊拼命和她解释:“我们就是战友而已,你可不要想多了!”
这个护士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她虽然内心里在骂兰西是个神经病,但是面上却依旧和蔼地和他说了话,说自己有事还要去医生那边,然后不着痕迹地挣开了兰西的手,快步离开了。
百无聊赖的兰西只能又坐了下来,继续和沃伊塔说话:“z姐,我在大公的住的宾馆里听见哨兵在闲聊,说叶戈元帅和伊琳娜女大公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女大公还伙同一帮贵族在哈特堡把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们都关起来了。只有皇后殿下借着做礼拜的机会悄悄逃跑了。”
“你说这算什么事情嘛,明明咱们正在被克雷顿人欺负,为什么还要自己人打自己人?尤其是,女大公可是陛下的亲姐姐哎。你看,z姐,你不是我的亲姐姐,你都豁出命去救我,这亲姐姐,不应该无论如何都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吗?”
说着,兰西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话说得时间长了,口也干了。他端着水杯在病房里踱步,走到门口刚好看见之前那个护士在和另外几个护士说话,一边说还一边冲着病房这边指指点点的,觉得有些无力,似乎别人总是喜欢误会他。
“朗度这边就更离谱了,我听哨兵说,雄旺这边的军队已经在调动准备展开阵型了,因为朗度司令部那边一直不肯和他们联系,他们也不知道叶戈元帅是怎么想的。不过要我说,肯定没救了,那天指挥袭击总督府的人根本不在乎大公殿下的死活,如果不是我们刚好在场,你又刚好知道离开庄园的密道,还不知道大公殿下会遭遇什么呢。现在换大公殿下来做决定也肯定是一样的。”
说完这些,兰西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把杯子里的水喝完,然后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样,又开了口:“之前……海茨瓦上校联络过我,说现在正是皇帝陛下需要我们的时候,让我回雪鸮去。我本来想等朗度这边的事情交接完就跟你提出辞职的。只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我回去为的就是在外国人都欺负咱们欺负到脸上的时候,再去和同胞作战,我宁可就这么混在朗度。别人怎么样我管不了,至少,我的手上不能沾米茹斯人的血……”
兰西正兀自忧伤着,突然飞机上的广播被人打开了,据说是科洛大公要向整个朗度发表讲话。兰西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已经被押上刑场的犯人一样,只等上面宣布行刑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脾气并不好的科洛大公并没有在讲话里斥责那些跟着做出反叛行为士兵,他甚至还对那天冲进总督府做出种种不敬行为的士兵表示了原谅。
他说:“现在是米茹斯最艰难的时刻,国外和国内的敌人们正准备合力绞杀我们的国家。而你们,就是唯一能阻止他们的人。这也是他们拼命愚弄你们的原因,他们把你们推到前线上,想让我下令斩断我们这个国家的根基,但我不会下达那个命令的。因为我相信你们,米茹斯的士兵是最忠诚的,你们的枪不会用来对着自己同族的兄弟。”
兰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科洛之前表现出来那个睚眦必报的德行,他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再说了,他们之前这么辛苦把科洛护送到雄旺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就是为了科洛能指挥这里的忠诚于皇室的军队去平叛吗?
如果此刻沃伊塔醒着,她说不一定会因为无聊和兰西解释一下科洛的目的。士气这种东西,做不到始终高昂的。无论朗度司令部之前给麾下的士兵们许诺了什么好让他们愿意起来造反,但由于科洛成功跑掉了,底下的士兵们肯定是除了责罚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个时候,科洛再跑出说点什么我原谅你们,我相信你们的话就会显得分外动听了。
接着,科洛又说,是一名普通的帝国军士兵在获知朗度司令部的阴谋后冒险来通知他,才让他能够侥幸从茶仰逃脱。而在朗度北部的密林里,这名士兵为了掩护他逃走牺牲了自己。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名字,他叫伊凡·罗威亚·摩尔曼,是哈特堡附近的罗切瓦城的人,这个月刚满20岁。”
听见科洛说这话的时候,兰西感觉受到了背叛和侮辱,哪里有什么伊凡·罗威亚·摩尔曼?是他们拼了命把科洛救出来的,辛迪拉的尸体现在还孤零零地躺在雄旺医院的太平间没有处理呢,沃伊塔的左手保不保得住也不一定呢,怎么地就突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伊凡来抢功劳了?
就像可以与他远程心电感应一样,科洛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他,还有很多人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就在我以为自己在朗度的山林里走投无路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的女英雄纳达娅女子爵正好押送一支车队经过朗度北部。她和她的手下们,抛下了那支价值不菲的车队,保护我安全通过了食人族和克雷顿间谍出没的山林。所以,我相信,还会有更多的普通士兵站出来,把枪口对准你们真正的敌人。”
听见科洛提到了自己,兰西又觉得自己刚才生气生得太早了,大公殿下肯定是因为害怕敌人知道他们逃亡的具体过程才编出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伊凡·罗威亚·摩尔曼来的,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