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将众人的表现，一一看在眼中。
这些人的神色间，有害怕、有憋屈、有愤怒……
但唯独没有他想要的忏悔。
黄天源只是畏于自己的名声，不想得罪自己，所以才交出了岳大龙三人。
对方并不觉得，屠杀凡人有什么不对。
就算看到了岳大龙等人被杀，也只觉得是三人运气不好，惹到了自己。
更不会因此而反思什么。
杀人，很容易。
诛心，却难如登天。
顾长风看着天空，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岳大龙三人的确该死，可他们若非得到了济华派的准许，又岂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济华派，若不是由于仙盟的纵容默认，又岂敢如此？
在他们这些修士眼中，凡人已经不算是人了。
的的确确，就跟蚂蚁一样。
但自己却没办法扭转这个局面。
就算杀了岳大龙三人、灭了整个济华派，又能如何？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想要斩草除根的凌云子，已经死了。
天外的危险，又随时可能到来。
呼！
冷静，一定要冷静。
顾长风紧紧攥住了拳头，暗暗告诫自己。
许久后，他看向黄天源，冷冷道：
“你身为济华派掌门，御下不严。”
“凡人被屠杀之事，你也要承担责任！”
黄天源愕然抬起头来，脸上陡然生出了怒意：
“顾天君！”
“在下已交出这三人给你消气，你还不肯罢休，还要追究我的责任？”
“这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身后的弟子，厉声道：
“我苦苦相让，只是想息事宁人。”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济华派怕你不成？”
身后的数名金丹长老、数百弟子，顿时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
不等掌门吩咐，已经抽出法器、摆开阵势。
岳大龙三人被杀，这口气，他们咽下了。
可是如果连掌门都丧命……
那整个济华派，也就不用再混了！
顾长风漠然注视众人，最后盯住了黄天源，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
“只不过要废掉你的修为罢了！”
废掉修为？
那和杀死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黄天源不再说话，直接腾空而起，厉声喝道：
“布太清五行禁制大阵！”
所有弟子轰然答应：
“诺！”
刹那之间，顾长风眼前的景象全部消失，天地被茫茫无尽的浓雾笼罩了。
见不到任何人影，听不到任何人声。
他闭上眼睛，神识向外扩散，却感应不到任何东西。
“有点意思……”
顾长风淡淡一笑，湛卢剑发出剧烈的尖啸，向四周射出了无数的紫色剑影。
但这些剑影转瞬之间，就消失在浓浓迷雾中间。
没有引起任何回响，像石沉大海似的。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
要走，他随时可以走。
要杀，他只需花费百万灵石，使出极道剑境，就能将济华派弟子全部杀光。
但是经历了上次的杀俘之事后，他不想再造杀孽。
更不想被仙帝的行事方式影响到。
既然说了要废掉黄天源的修为，那么……
就一定要废掉！
区区一个太清五行禁制大阵，又算得了什么？
所谓的阵法，不过是多名修士按照一定的规则，通过灵力共享，对抗敌人的手段。
十名炼气修士结阵，就可与筑基修士相抗衡。
济华派这太清五行禁制大阵，是由七名金丹修士、数百名筑基炼气弟子组成。
按照常理推断，足可困住结婴修士。
但自己，又岂是他们能按常理推断的？
运起匿灵术，打开作弊器，花费一万灵石，瞬间修改位置信息……
这顿操作，早已是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
想要困住本掌门？
就连天云子也做不到！
瞬息之间，他就出现在了济华派大阵之外。
一众济华派弟子立刻聒噪起来：
“人没了！”
“感应不到他的灵力波动！”
“是不是跑了？”
黄天源浮在半空之中，站定了阵法枢纽的位置，厉声道：
“都不要慌乱！”
“他绝对没办法逃出去！”
“肯定是使出了匿灵之术。”
“听我号令，甲乙木生，丙丁火起！”
“无妄转同人，大有入未济。”
顾长风隐藏住身形，浮在大阵之外。
听到这话之后，淡淡一笑。
他融合了席剑吾的部分记忆，对阵法知识的了解也大为增加。
自然能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甲乙木生，丙丁火起。
是说木系功法修士，将灵力传输给火属性功法修士，发动攻击。
而“无妄转同人，大有入未济”。
则是无妄、大有方位上的弟子，要封堵同人、未济位置。
这济华派的阵法，布置得还算可以。
黄天源的指挥，也没有什么错误。
可惜对方完全想不到，自己已经瞬移到阵外了。
顾长风听到了黄天源声音，也辨清了对方的位置，自然不会再和对方啰嗦。
再次修改位置，出现在了太清五行禁制大阵的阵枢。
黄天源正盘膝浮在半空，察看着大阵的灵力流转、掐算着方位变化、推断着敌人可能躲避的路线。
口中呼喝不停，命令接连发出。
弟子们见掌门如此镇定自若，也得渐渐稳住了心神，集中全部精力维持大阵，不断发动攻击。
但弟子们万万没想到，自家掌门的心中，此刻却尽是苦涩。
身为一派掌门，黄天源的消息还是非常灵通的。
顾长风能够硬抗妖帝妖后、击败凌云子，修为之强，绝非这区区的太清五行禁制大阵所能困住的。
对方一直没有现身，绝对是在准备杀招！
等到杀招使出之时，大阵必会崩溃，所有济华派弟子都会全部丧命！
他虽然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却没有办法。
明知道不是对手，也不得不决一死战！
大阵可以被击破，弟子们可以全部牺牲，自己这个掌门也可以阵亡。
但唯独不能束手就擒，毫无抵抗的让对方废掉自己修为。
败，可以；
门派的尊严，不能丢！
否则的话，整个济华派将颜面尽失、根基动摇。
遭此奇耻大辱，门派的精气神必会涣散，脊梁骨更会断掉！
弟子们，再也无法抬起头来！
整个济华派，绝对要分崩离析。
就算众人战死，就算复仇的机会再渺茫，但只要门派还在，以后总有机会可以报！
但面对强敌，连抵抗都不敢，自己这个掌门，哪里还有脸苟活于世？
黄天源缓缓抬起头来。
此刻的大阵，已经渐渐缩至丈余大小。
敌人很快就会现身！
真正的厮杀，即将来临！
他的脸上露出了决然的神情，厉声大喝：
“禁！”
轰然一声巨响！
大阵中浓雾猛然翻涌，像是沸腾的油锅似的。
一个高速旋转的巨大黑色漩涡，陡然生出！
可是漩涡的中央，却空无一物。
敌人去哪里了？
黄天源愕然瞪大了眼睛。
弟子们更是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下一刻！
顾长风的身形浮现出来。
双指掐出剑诀，迅疾刺向黄天源的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