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山间的石径，缓缓踱着步子。
顾长风一边走，一边向对方介绍着门派的建筑、四周的山川峰峦。
这些山峰，本来是没有名号的。
北斗宗到来之后才逐个命名。
主峰的名字，自然还是北斗峰。
旁边环绕着的七座山峰，则按照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星命名。
再往外的这些山峰，除了划给洞幽子那座般若峰外，其余的都还没有建筑，也没名号。
等到门派扩大之后，才会酌情扩建启用。
两人走到北斗峰最高处的凉亭内，先后落座。
有弟子端上灵酒，为二人斟满，接着退下。
顾长风举起酒杯笑道：
“这是冰雪门褚北峰送来的灵酒，叫做万古酩酊。”
“据说饮之可一醉万年，忘却世间纷扰。”
“李盟主，请。”
李润石呵呵一笑：
“既如此，李某倒要品品。”
两人轻轻碰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饮完之后，彼此都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了凉亭之外。
眼前云雾翻腾，山风凛冽。
远方万里苍茫，天高地迥。
李润石眺望许久，忽然道：
“如此江山如此景，忍教劫难付苍生。”
“顾掌门，天下是什么？”
天下是什么？
这么装逼的问题？
握草了……
要怎么回答，才能显得老子比较有哔格？
顾长风沉吟片刻，缓缓道：
“天下者，**八荒之景物，古往今来之人。”
“此心所念，此眼所见，便是天下。”
李润石鼓起掌来，笑道：
“说得好！”
“不愧是苏天君、陆宗师所看重的人。”
“不过，李某却另有解释。”
他举起酒杯，向四周环邀：
“李某以为……”
“你我股掌之间，便是天下。”
“肉食者鄙。”
“仙盟、天云子之流，不足为惧。”
顾长风立刻无语了。
兄dei……
你这个牛哔，吹得也太清新脱俗了吧？
仙盟、天云子之流，不足为惧？
你是个凡人，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捏死，你还敢说人家不足为惧？
他没有直接讽刺，而是干笑了两声：
“李盟主豪气干云，令人钦佩。”
李润石没有回头看他，左手叉腰，右手举着酒杯，随意指点远方的苍茫景色，大发议论感慨：
“修士能够上天入地，移山填海，呼风唤雨。”
“天云子，更是天下修士的首领。”
“一言则天下应，一动则天下惧。”
“拥有如此神通威能，权势地位，统领天下数千年之久。”
“却内不能抚恤苍生，令凡人安居乐业。外不能带领仙盟冲出天地束缚，踏入星辰大海。”
“现在又使得整个天垣大陆，陷入随时可能到来的，天外强敌的威胁之中！”
他转过身看向顾长风，笑吟吟道：
“似此之辈，又有何惧？”
顾长风没有说话。
对方提到的这个话题，他从未想过。
现在想想，貌似有点道理。
天云子这个仙盟盟主，的确是有点水。
不过，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仙盟的盟主，有那么好当的么？
李润石的口气如此之大……
你行你上啊！
不上别哔哔！
李润石的眉间，显出了一丝黯然之色，仰天长叹：
“可惜啊，李某是凡人之躯，倏忽之间，便是百年。”
“这一百年，对于修士来说，却只是一瞬。”
“不然，这仙盟焉有数千年之基业？”
“而凡人，又怎会一直陷于苦难之中？”
“天垣大陆，又怎会面临今天这朝不保夕的窘境？”
顾长风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不就是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么？
不就是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么？
这个李润石，还真是自负得很呐！
他淡淡一笑：
“顾某没有李盟主这样的雄心壮志。”
“只想活下去，带着门派弟子活下去。”
“如果能拯救天垣大陆，给天下修士凡人，一个和谐相处、安居乐业的世界，那就更好了。”
他缓缓摇头：
“倘若尽了自己所能，也无法达到这个愿望。”
“也死而无憾。”
李润石失声笑了起来：
“顾掌门还说自己没有雄心壮志？”
“这岂不比天云子之流，强上千倍万倍？”
他重又坐下，斟满了酒杯，举向顾长风：
“我久闻顾掌门之大名，更知当今天下，除你我二人之外，再无任何人胸怀天下，腹蕴良谋，俯仰宇宙之机，洞察天地之变。”
“正因如此，我此前才说，你我股掌之间，便是天下。”
“今天下将溺，不知顾掌门何以救之？”
顾长风一阵无语。
握草了……
这李润石先是说天云子很挫很弱，又吹牛逼说自己很了不起，接着说顾长风和他一样了不起。
这一顿彩虹屁拍下来，非常的有味道。
对方现在问他：
天外强敌可能会到来，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考校，还是请教。
但对方把哔格拉得满满，自己若是不回答，或者是回答得不好，不免就失了锐气。
让对方瞧不起倒是小事。
等两家正式开展结盟谈判，北斗宗还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么？
还好这个问题，顾长风想过很久的，他也不怕说出来被对方偷了去。
于是正容答道：
“不管天外强敌何时到来，来的又是什么人。”
“有一点，是已经可以确定的。”
“敌强，我弱。”
李润石赞同地点了点头：
“英雄所见略同。”
顾长风暗自翻了个白眼，“嗯”了一声，继续道：
“应对的方法，只有三个。”
“第一，逃。”
“第二，守。”
“第三，威慑。”
其实还有第四条路，那就是投降。
但顾长风并没有说出来。
说了被对方看不起不说。
万一天外的强敌，执行的是种族灭绝的政策，投降岂不是死路一条么？
退一万步来讲。
就算是投降，也得先抵抗一番，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让对方知道天垣星比较难对付，才能把自己卖出个好价钱不是？
当狗，也得叫得凶一点、咬人狠一点才行。
随随便便就投降，敌人绝对不会把你当人看！
李润石当然也没提投降的事情。
他直接问：
“何谓威慑？”
顾长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我是修士，你是凡人，你无法和我对抗。”
“如果你有了同归于尽的办法，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双方，便可实现共存。”
“这就是威慑。”
李润石立刻就明白了：
“这倒是不错。”
“只是，具体又该怎么做呢？”
顾长风摊手耸肩：
“我还没想好。”
“你呢？”
“你们均天盟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