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回到了彼岸幽墅,算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向床上一躺,立马会晤周公去了。
鸡鸣和犬吠都不能将我吵醒——
合抱的老柳,袅袅的柳枝,月色正如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像这夏夜一样朦胧。
我距离她有一尺距离,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她低头听着地上的促织儿。
实际上你我的触角正在互相试探。
我希望从未具备百毒不侵的异能,那么她的一个吻就能将我杀死;
我还有数万年的功力,我还是唐僧肉,如果她将我整个吞下,那么将长生不老,又功力强大,便极少有人敢惹;
此时此刻,天地间只剩下我和她,一尺的距离,并以每秒千分之一光年的速度缓缓接近,她正要将我吞噬,我却要将她包裹,旋转、碰撞、融合、爆炸,磁力,能量,光与热……
我虽然对断肠草、五步蛇之类的免疫,但是却对她的吻难以抵抗,那就像一种神经毒素,瞬间就将我带入到一种迷幻的癫狂的至美的境界。
我从床上醒来时,唇齿间还留有甜味,朦朦胧胧的,我立刻翻身起来,拿出手机给凤来公子拨去电话,中午要请他吃饭,并商议大政。
中午时分,我们在县城的“鹅垆”酒家相见。
几日不见,凤来更呈现出一种仙道的风骨,一绾飘逸的长发,一袭白色的鹤氅,他不是来赴人间酒局的,他是来赴蟠桃宴的。
我也算半仙之体,穿着拿到这个小县城也算时尚,草绿色班尼路T恤衫,蓝色真维斯牛仔裤,白色李宁运动鞋,但是与眼前的神仙一比,气质与气场仍是差了一大截。
“重明真人,您这是刚从白云观过来吗?”我笑问。
“这气韵是不是让你妒火中烧?”他笑答。
“稍微差那么一点点,加上青麈和宝剑,这样你就可以画画符箓,跳跳大神,”我一顿一挫,“祈福禳灾,治病除瘟,镇妖辟邪……”
“好吧。今天请我来,意欲何为?”
“只是吃饭而已,与你真有一种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感觉。”
“少来这套,这些话留给靳腊梅吧。”
“靳腊梅已经成为历史了……现在,情话只能赠与你了。”
他一脸的嫌恶,“承受不起。赶紧点菜吧,喝什么酒?”
“酒是珍藏的伏虎大锤,菜你来点,这家菜馆以阿胶乌鸡和竹荪炖鹅著称,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选择其他的。”
“既来之,则安之,随意吧。”
“好嘞,竹荪鹅中锅,两碗米饭——”我清了清喉咙,喊了一嗓子。
“听说,你和谭叟那个老妖怪彻底翻脸了……”
“是,昨天还和他干了一仗。”
“你小子胆儿够肥啊!还好,挺完整的,不然,靳腊梅该当寡妇了。”
“那老匹夫太厉害了,我拼尽力气,也伤不了他半根毫毛,他根本就不屑对我出手。经此一役,我才知道什么是龙,什么是虫。”
“文星同志,你也算是当今三界神魔中的后起之秀,好像有点……妄自菲薄吧……”
“这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因为谭老妖物实力真是太强了!”
“既然他这么厉害,你还是逃回你的槐庄种地去吧,不要再招惹他了。重明鸟那次,我跟他杠起来,你不是极力劝阻了吗?”
“嗯,你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屈服于他的淫威。”
“文星同志,你这次来是不是邀请我与你一道消灭他的?”
“你答应了?”
“答应个屁!雷禽老夫子给我打了电话,叮嘱我要控制内心的魔鬼,作为一方领袖,肩上的责任重大,不能意气用事、轻言生死,我也学聪明了,明知不可为的便不为了……”
“重明公子火淬以后发生进化,功力大增,什么五色神光之类的绝技也会了,从前我擅长龟缩神功,现在你倒继承了我的衣钵。”
“不要激我,说吧,到底让我做什么?”
“当然与我一道消灭邪恶势力,正义万岁!”语气慷慨,气魄可比岳飞。
其实,今天我并不是来请帮手的,而是想寻求精神上的全力支持。
“我对正义无感,也不想参与,你也趁早放弃吧!”
这不像我认识的阴凤来啊,似有隐衷。
“以前的猛虎变成了绵羊,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重明公子一去不复返矣!”
“谭叟乃鸟族大敌,我迟早要与他刀兵相见,但不是现在!”
“我有点等不及了!”
“以前都是你劝我,这次该我劝你了,谭叟到底动了你哪根神经……姬鸩?”
“是的,她也是你族群的一员,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她确实是我们族群的一员,但是我不喜欢她,假如非要报仇,那也是由骊凰组织发起,而不是我。”
“你现在竟如此……懦弱!”
“这不叫懦弱,这叫识时务!”这句词不是凤来说的。
我一扭头,不知什么时候谭叟已经坐在旁边,和颜悦色,面带一个瘪脸无牙老奶奶式的慈祥微笑。
“师傅也来吃鹅?”我笑问。
“吃鹅那是其次,主要是来探听探听哪个兔崽子阴谋对付老人家。”谭叟笑道。
“这不是被你逮个正着,我俩正篝火狐鸣,密谋推翻你的邪恶统治。”
“你不要将重明殿下拖下水,人家现在还没打算跟我开战。”
“是的。”凤来道,“谭老这种级别,我起码涅槃九次之后才有资格与之抗衡。”
“文星小子,你有数万年的功力,还收藏了几件上界的厉害法宝,除了龙七七,还有好几个俏徒弟,还不知足,居然为了一个砒霜般的女人背叛我,背叛三界之内一神之下万仙之上的谭大,怀疑你的脑子被虫子唼食了!”
“正如你所言,姬鸩委实比潘金莲的砒霜还毒,见我一次给我施毒一次,不过每次我都从死神手里逃脱,按理说你把她杀了,我应该表示郑重的欢迎和感谢,但是我非正常,喜欢自虐,喜欢被她蛰刺、啮咬,喜欢她的蜂虿之毒、蛇蝎之心……”我平静地说。
“生杀予夺,出自我口,你所得的利益与尊荣,我随时可以收回去。譬如,这酒……”谭叟将酒坛子拿走,“我的肚里能撑船,只要你还诚心实意认我做师傅,这伏虎大锤酒还是你的……”
我没有理他,冷冷地看着凤来,问:“你到底支持我吗?”
凤来笑道:“支持。”
我不依不饶,“怎么支持?”
凤来从怀中掏出那把初恋晓红御制的红衣凤凰铳,“这可是我的心爱之物,小霰弹枪,同时能发十弹,赠与你了——想刺杀谁,砰一声,将他打成漏勺。”
我白他一眼,“君子不夺他人所爱,你自己留着玩吧。”
看来这重明公子早已知晓谭叟就潜在附近偷听我俩的情话。
谭叟已不再理我,语重心长地对凤来说:“你千万不要与脑子不好使的人混在一起,你已渡劫数次,功力增长,正是过好日子的时候,没必要趟这浑水,得罪了我,得罪了帝君大人,没什么好果子吃。”
凤来傲然道:“我不怕得罪帝君,只是懒散,最近不想惹事而已,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多了,拖累。这个道理我已经想通了。”
谭叟继续讲课:“做人做事不要学那小子,得讲恩情,不能忘本,你看看他从我这得到多少好处,刚开始,一门心思拜我为师,从我那里套取利益,还让我办一些有违道德法纪的事……让我给一个叫潘文彪的说情……”
“潘文彪?”凤来惊问。
卑鄙!我瞬间懵了,看来要坏事。
“你也认识潘文彪?”谭叟道,“看来是你们共同的朋友,我跟下边打了招呼,那小子现在过得可滋润呢!”
“谢谢谭大。”凤来虽然在笑,瞳中却逐渐升起一层幽暗的杀机。
谭叟诡诈一笑,起身离开,“二位当世少年英俊,如想要对付我,就再好好运筹运筹,我在蝇狗庄园等着你俩,有杜康的酒和膳祖的菜……”
他一走,我便将一只鹅腿塞进口中。
凤来冷飕飕地问:“潘文彪那贼子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