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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事情都是经自己手去做的, 可最后摆出无辜嘴脸的还是他,好事不做, 坏事做绝。
慎秋压不住内心的火气,季如安的态度实在是太无赖太强盗逻辑, 他没法不气, 眼眶里不受控制地蓄上了眼泪,即使他完全不想这么做,显得太弱势。
“你干吗?!”季如安眼睛睁大,周围看过来的探究的眼神越来越多, 他忙朝着他们露出一个笑来缓和, 然后直接坐到了江揽云的位置上挡住别人的视线。
季如安压低声音,给他拿了张抽纸,不想让他被同学看见:“你是想搞坏我名声?要是他们误会我欺负同学怎么办?你现在就是在为孤立我做准备?果然心机够深,江揽云的朋友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话语里包括了陈阿渡, 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怼得他哑口无言,仗着自己的圈子在班上受欢迎,主动孤立新同学么?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慎秋没接他抽纸, 眼睛使劲眨了眨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支撑着表情,好让自己显得强势一点:“你的名声早就够差了,没必要我再为你添砖加瓦。”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 缓和情绪:“现在, 回去。这不是你的位置。”
“我可以回去。”季如安这么说, 他本意从来就不是和慎秋理论, 他是想通过慎秋来压下江揽云的动作,“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回、去。”
“你不要太过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霸凌我,欺压新同学很有成就感?你口口声声说着我欺凌别人,难道你就足够善良吗?那你现在的举动是什么,赶人?这是你应该做的?”
慎秋没办法和他争论,季如安实在太过自以为是,不管说什么都在他那里行不通似的。
他突然注意到了一点,季如安好像很在意大部分人看他的眼光,他坐到这里就是为了挡住别人看过来的视线,怕那些他刚刚建立好关系的同学对他倒戈相向。
慎秋和他一样压低声音,说起来倒有了几分威胁的意思:“如果你再不回去,我不保证我不会真的开始霸凌你,班级里现在有十三个同学,我不介意让他们知道你对我的态度。”
季如安闻言眉头骤地拧起,他牙齿碰撞在一起,怒瞪着慎秋。
这地方还没站稳,慎秋人际交往关系明显很高明,对同学来说是不远不近的高岭之花,要是他说什么,没准大家就义愤填膺对自己群起而攻之了。
“我日……”他怕被同学看出破绽,把脸上那副阴狠的尊容换掉,勉强换上一副好的态度站了起来,“谢谢慎秋同学。”
他后一句的声音不算小,是说给周围的人听的,那些探寻的目光逐渐收了回去,他的心情才缓慢恢复了点。
真是有够不识好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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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秋见他走了,悬在嗓子口的心才掉了下去。
他趴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休息,发觉自己实在睡不着后又趴着,把下巴抵在手臂上看书,一目十行的复习速度,指尖在桌面拨动着用来记忆。
慎秋只能转移注意力去做别的事情,不然这件小事肯定要记很久,季如安都忘了的时候,他很有可能连里面的措辞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霸凌他吗?
这种颠倒是非的事情也只有季如安能说出来了,要不是他主动殷勤来找,慎秋连说话都不会和他说,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简直气得发抖。
“电磁感应中感生电流通过线圈导线横截面积的电量:Q=N△Ф/R……快忘快忘。”他手指交叉在一起,明明在记公式可心中仍能看得出来紧张。
忘掉就好了,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了。
慎秋呼了口气,觉得这样挺怂的,但能短时间内平复好激烈跳动的心脏,胸腔被砸的砰砰作响,这效果很惊人,平复的速度很快,他连情绪也不用憋住了。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班上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进来班级,江揽云也来了,他打了个哈欠,但精神似乎很饱满。
眼下两团薄薄的乌青,很明显熬了夜。
慎秋有点担心:“昨晚没睡好吗?”
江揽云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抽屉里去,坐下来撑着头对他说了句:“没有,我昨晚没睡,有点事情处理。”
“怎么了?最近都快期中考了,要是在考场上不小心睡着了那就遭了。”慎秋都替他紧张。
“一场考试而已,用不着那么认真,发挥好就行。”江揽云看他紧张兮兮的觉得好玩,侧过身捧着他脸晃来晃去,手指顺便弄他耳朵,“我们秋秋怎么了?感觉不开心啊,谁惹你不高兴了?我替你教训他。”
慎秋被他晃得迷糊,反倒心情松快了不少:“没有不高兴,我在复习功课。”
他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和江揽云去说,负能量满满的东西自己已经承受过一遍了,如果再告诉江揽云,弄得他也不愉快就不好了。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把不好的东西听进去后,他要消化很久才能缓过来,包括季如安说的那个“怪物”,他每次听到都是一阵惶恐。他不希望让周围的人跟着他的情绪走,他希望所有人都能高高兴兴的。
“真的吗?你眼睛红红的。”他手指略过他眼角,替他把眼泪擦掉。
慎秋抿唇一笑:“我也在打哈欠啊,习惯性流泪了而已。今天起床太早了,还没什么精神。”
江揽云闻言放心了一点,他起了坏心,把眼泪抹在他唇上磨蹭开了。
慎秋条件反射地舔了一下,而江揽云的指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指腹传来一个湿润的触感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慎秋脸色突然爆红,说话又开始结巴起来了:“我、我不小心的,对、对不起……”真的是下意识就去做了,慎秋懊恼不已。
“真、真的对不起,我帮你拿纸擦下吧。”
江揽云的确没意识到这个结果,不过他看着慎秋的反应,觉得自己做的很对。他接过了他给的纸巾,问了句:“什么味道的?”
“恩?”慎秋不明白,顿了两秒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问题,“噢,你说眼泪吗?有点咸,像盐水一样。”
怕不确定自己说错,他又舔了一口,这下子肯定了:“恩,是有一点点咸。”
江揽云简直快控制不住晃他脑袋的心思了,这反应也太认真了,细致得可爱。
他想逗他,于是伸出手:“看见我的手没?”
慎秋点头:“看见了。”
他又到抽屉里拿了块巧克力:“看见这颗糖没?”
慎秋还是点头。
江揽云说话像引诱小孩似的:“你乖乖把脸放到我手上,我就喂你颗糖,好不好,很划算吧。”
被慎秋主动凑上来求蹭脸……想想就要高兴飞了,江揽云说着就好像已经把人哄上手了一样,一点点慢慢哄他用脸蹭蹭自己的掌心,像只小奶鹿。
慎秋摇摇头拒绝了:“……不要。”
江揽云想着的画面破得稀碎,他不死心,追问:“为什么?”
“就是……不要。”这举动实在是太羞耻了,像小狗一样,人怎么会去蹭别人呢?慎秋想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刚刚你舔到我的时候我还很高兴呢,没想到你那么不喜欢我啊。”他故作望天状,整个人矫情得跟失恋了似的,“难受。”
可慎秋就是信了,对待他自己心中认为熟悉了的人,他实在好骗得厉害,勾勾手指头就能被人拉过去了。
慎秋很重视对别人的感情,自己被伤害过,就不希望别人也受到一样的待遇,很怕别人在自己这感觉到不高兴。
“那、那怎么办?”他问出声,却得到一声悠长的叹息,他心就被这一声弄得悬了起来。
他握住江揽云的手腕,十分犹豫地把他温热的手掌靠近自己的脸,想了好半天,才放下羞耻心,轻轻地……蹭了蹭。
江揽云掌心酥麻感顿生,心理上得到了瞬间巨大的满足感。十指连心,连心脏都好像被搔到了痒处,细细密密如潮般泛起涟漪。
“真是……”江揽云唇角控制不住地弯起了,然后立刻崩住表情,“再蹭一下,好不好?”
慎秋见他笑了,也就放心了,这下死活不肯再蹭了。
江揽云打开包装袋把巧克力放到他嘴边,想勾着他靠过来:“过来一点,给你吃好吃的。”
可只要慎秋靠近了点,他就把巧克力往前来了点,笑眯眯痴汉似的盯着。
慎秋机智地抓住他手,从他手上把巧克力咬下来吃掉了,临了还炫耀般朝他抬抬眉头:抢到了。
江揽云被他的挑眉弄的一瞬间心神震了一下,他乐得陪他,抽屉里带了一罐子,通通送给他了:“这是我唯一的乐趣,拿过来送给你的。”
“什么?”慎秋接过巧克力罐,“意思是你亲手做的吗?”
他立刻就联想到了他眼下的乌青,小心翼翼问:“你熬夜是因为这个吗?”
江揽云理所应当地摇了摇头,正当慎秋松了口气的时候,他说:“昨晚是因为其他事情没睡,这个是顺便做的,知道你喜欢。”
顺便做的,知道你喜欢。
慎秋脸蓦地又红了,诺诺道:“……哦。”
一早上的负面情绪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简一朗对他的态度有些惊讶,挑挑眉: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但这样明显更讨人喜欢,可爱多了。
他见慎秋对自己搭在他肩上的手没有反应,也就顺势捏了捏他的脸,更靠近了些:“是么?学习忙也可以给我发消息的啊,怎么不回复我?”
慎秋疑惑地歪了歪头:这个人是季东洲吗?
就算他和原主关系好,慎秋没有那些记忆,不是很能接受一个陌生人对他这么亲切的态度,可他自己甩开他手又怕伤了季东洲的心,毕竟在自己重生第一天的时候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学习上……比较忙。”他支吾着,因为撒谎而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
简一朗眼前一亮,拇指轻抚过他水润的嘴唇,一点点摩挲着。
——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有点大,是因为自己帮他把那件事解决了的缘故吗?所以态度好了很多吧。
慎秋被嘴唇上传来的酥麻感弄得痒痒的,他后退了一步,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讷讷道:“拜托……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好像有点离得太近了……”
反应真是生涩得可爱。
简一朗眯了眯眼,这变化真讨他喜欢。
以前连表情也不肯多给一个,除了一张脸让他非常喜欢之外,基本上毫无感情,他就是想把人吊上手。可现在,仅仅是几个反应,就让他心动得不行。
这么对胃口。
“如果我说不呢?”他玩笑着离得更近了些,试探着他的回答。
如果慎秋同意离得近的话,他可能就控制不住亲上去了,湿漉漉的眼神像麋鹿一样诱人。如果不同意的话,那就再养养,等他再长大一点儿,毕竟他可不想一下子就把人给吓跑了,又躲着他把他拉入黑名单了。
慎秋听了这话明显一愣,他有些无奈:“那个……季先生,离这么近的话,说话也都太不方便了,也许……离远一点会好……好一点儿。”
——他说什么?
季先生?
这小孩连自己的名字居然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啊,还认错了人?
简一朗之前的说辞通通消失不见,他又好气又想笑,忍不住摸了摸他细滑的脖颈:“记好了,我姓简,不是你说的季先生。”
——简?
是那个语言骚扰的变态吗?这个姓氏不是那么常见,还认识自己,应该就是他了吧。
他顿时睁大眼睛,连忙后退了好几步离他远点,猛地擦了擦被他手指抚过的嘴唇。
用言语骚扰原主,不管是谁什么身份都不会是什么好人。慎秋笃信这一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那天他收到消息时还以为是一个变态,现在一看果然是一个变态。
慎秋对自己熟悉和不熟悉的人态度完全不一样,如果陈阿渡和江揽云这么对他的话,他或许只是笑笑就过去了,可面前这人不行,他觉得简一朗不是好人。
看了慎秋的反应,这下简一朗确定了,果然是因为把他认成了那个什么季先生所以才对他态度突然变这么好的吧!
他倒想知道,什么人这么大魅力,把小孩的魂都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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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鼎酒店一楼大厅内,季如安被江揽云叫住停了下来,气氛并不算融洽。
“那天晚上的事是你做的吧。”
季如安说的肯定,就算江揽云否认他也不会信。即使是他先找的自己,不代表自己就不能掌握话语权。
但江揽云没有一点要隐瞒的意思,冷漠道:“还不够明显吗?”
“你!”季如安怒目圆瞪,“果然是你,你还真是有够吝啬,不就是不小心弄伤了慎秋的手吗?”他说到慎秋两个字的时候有些不自然,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可住院了半个月,这件事未免做得也太过分了点,你是不是该为你的行为道歉?”
“道歉?我倒想问问你这是什么?”江揽云掏出手机,抵着他肩膀将他按在墙壁上,把屏幕放到他眼前,强迫他看清内容。
里面播放的内容有两个主角,霸凌者季如安,和被霸凌者慎秋。慎秋被强迫着下跪,身上被季如安砸着垃圾,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青紫一片,满脸都是他倒下去的污水,一点点顺着头发的痕迹向下流。
视频里有季如安愉悦的笑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上面播放的着内容让季如安心脏一紧:“怎、怎么可能?”他本来嚣张地气焰有些弱了下去,满脸写着震惊。
不是全部让人删光了吗?怎么可能江揽云会有?而且学校方面也封锁了消息,不可能新学校的人也能看见,如果这内容传播下去,自己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看清楚了吗?”江揽云的声音像搁着层冰碴和他说话,像是胁迫,手上下一秒就想让他就想让他的肩胛骨断裂似的用力。
季如安肩膀像是被钉在了墙上,他痛苦地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他阴狠道:“松开!就算这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他就算是死了,也和你没关系,我怎么不见你之前有出现?”
江揽云闻言手上一松,却被季如安钻了空子,他猛地推开了江揽云,肩膀发出了“咯噔”一声。
“艹。”他暗暗骂了一句,右手完全使不上劲。
江揽云眼球角落略微发红,看着让人心惊:“我倒要谢谢你,让我能看见他以前是怎么度过的。”他一字一顿,声音幽深的像从地底传来。
季如安第一次对人有这么深的恐惧,直觉的危险,感官上给他带来的最直接的恐惧感。
“你、你想干吗?!”他一步步后退着,直到背部被冰凉的瓷砖透过衣服传来刺骨的冷感,更让他战栗。
“要是就这么轻易地结束,未免太便宜你了。”江揽云抬起眸子,纯黑的瞳孔既少见,又让人心慌,“慎秋体验过的事情,如果你不体验一遍的话,好像有点太可惜了。”
江揽云捏紧他的衣领,口气像是在商量却又不容置喙:“你最好在慎秋面前闭上你的嘴,否则我不确定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他松开季如安的衣领,见他脱力似的撑不住自己,腿发软地止不住下滑。
季如安微微颤抖着,他因为恐惧而没分清江揽云口中所说的慎秋是谁,没去深想,只是强撑着自己的脸面:“我背后的关系……可比你想得要深的多,你这么对我,不怕我的报复吗?结果你承受的起吗?!”
江揽云正拿纸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闻言却看也没看他一眼:“那你就试试看。”
不是觉得好玩吗?那就慢慢体验一遍。
要不是因为慎秋的原因,他是绝计不可能去给季如安手机安装插件从而去黑了他手机,然后发现了那些视频。
也是季如安自己看也不看清便对慎秋动了手,嚣张莽撞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江揽云轻易将他视频加的密码破解开,而后看见了数以千计的短视频。被霸凌者不仅仅只有慎秋,还有其他人。
瘦弱的,渺小的少年少女们的生命,在季如安看来卑微如蝼蚁。
早已是惯犯了。
欺凌弱小贫穷的同学,明知道他们没能力反抗,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
季如安瞳孔里印着江揽云的身影,不觉瑟缩了一下,而后又挺直了腰板。
可在他心底,他是真的对此产生了恐惧,因为他觉得江揽云真的会去做到,而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江揽云眸子垂下,隐藏了大部分情绪。他没留下一眼给脚步略微瘫软的季如安,只是把手机屏幕关掉,迈开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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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鼎二楼楼梯处。
慎秋被简一朗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刚想走,却被他一把拦住了,听他调笑道:“这么急?”
“慎秋!”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慎秋皱皱眉头想推开简一朗的手,却瞥见了江揽云的身影。他一脸惊喜地朝他打招呼:“我在这!”说罢就绕过简一朗想去找江揽云。
手腕一下子被那人扯住,慎秋心一惊,又想起了被季如安用脚底碾压的场景,他呼吸蓦然变得急促,立刻甩开了他的手。
江揽云把他拉过来,让他站到自己的身后,笑容格式化的精准,对简一朗说道:“先生有什么事找慎秋吗?”
简一朗见来了人,没办法再做些什么,只是朝江揽云微笑道:“你是他同学吗?这次来圣鼎有什么事?”
“是朋友的生日会。”
“原来是这样啊,毕竟慎秋是我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既然如此,今天也碰见了,那这次所有的费用就由我来出。”简一朗说话很大方。
江揽云没拒绝,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那就多谢了。”
“不用,应该的,祝你们玩得愉快。”
江揽云带着慎秋转身走后,面上笑容顿时消失了,整个人冷的像是没有温度一般。
“你、不开心吗?”
走远了之后,慎秋小心翼翼地询问他。
江揽云只是停顿了两秒,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和灿烂,像是被光照耀着那样温暖,耐心地和他讲:“没有啊,今天同学生日肯定会很高兴的啊,而且秋秋也在我身边,我怎么会不高兴。没有不开心,你不要多想。”
江揽云知道如果他真的表现出了不高兴的样子,慎秋绝对会自责到无以复加,他总是把罪过揽到自己身上,习惯了如履薄冰的生存。
慎秋听到这话才放下了心:“那就好,生日会快开始了吧,我们得走快点。”
“好啊。”
江揽云由着慎秋拉着他上楼,反握住他的手指,走到他前面带着他走:“我带你走吧,地点在三楼,你是怎么跑到二楼去的?”
慎秋摸了摸头发,脸色有些微红:“我想找厕所来着,可惜绕错了路,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哪儿了,这地方太大了。”
“以后只要跟着我就好了。”江揽云握了握他的手。
“……恩。”
慎秋抿嘴一笑,江揽云的温度从手上传过来,暖得像是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蒲公英,晒得柔和恬静。
“当天育英门口多少人你当别人都看不见的吗?”陈阿渡看季如安越来越不悦,对他反驳的行为更是无比厌恶。
这人当着全班面都可以随口撒谎,语气熟稔的仿佛早已习惯了。
季如安被她这么一堵,才恍然发觉自己刚才因为着急而说错了话。这种场面发生过的事情,找寻真相实在是容易的很。
他上来就否认,根本不会扭转别人的看法。而且他是新来的,陈阿渡是他们的老同学,他们信谁也可想而知了。
他心中懊恼,立即想着如何挽回现状。
见他不说话了,陈阿渡很快离开了座位:“靠你近一点,我都感觉染上了你的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
季如安被她气得不行,想着的方法顿时又烟消云散。他说话每个字都咬的很重,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是不小心的,恶毒这个词程度未免太过了。我为我错误的举动道了歉,你是不是也应该为你过分的举动道歉?”
“如果真是不小心的话,别人的手腕也不会被你踩的几个星期都写不了字。”陈阿渡轻蔑道。
她只站一方,就是季如安的反方。
这个人还没来就伤了慎秋,她就注定对他没有一丝好印象。来的那天他正大光明把她的同桌从自己的位置上赶走,那么,坏的印象就定格了,永远不会改观。
“慎秋怎么可能接近他,他是不是故意找茬啊?”
“肯定是故意找茬,秋秋平时都不爱搭理别人,话都少说,怎么会无缘无故惹到他?”
“他是不是表演型人格,想让大家都关注他?所以做出那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季如安听着这些话忍无可忍,在他们的口诛笔伐当中给自己扣上了无数的帽子让他难以争辩:“够了!我是伤到他又怎么了?可我道过歉了,慎秋原不原谅又不是我的事情……”
“等等,他的意思是他承认了伤害别人,可受害者还没原谅他吗?”
“是的吧,这种人也太恶心了吧,怎么这么自以为是?”
“口气好大,这种人赶快离开育德吧,别因为一个败类,毁了我们育德的百年声誉。”
季如安站在人群当中,那种被水草缠绕即将溺亡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个个严重的词直直地刺向他:败类,令人作呕,品行败坏……
这场景好像回到了育英,当时的他不过是另一个位置,他站在指责的那一方,慎秋站在大家声讨的最中心:怪物,丑八怪,恶心 ……
一个同学捏着鼻子往后站:“不想靠近他,好臭。”
慎秋无措地站着,身上是被季如安倒下的脏污,下水道的臭气沾满了他的校服,而他只能满脸抱歉地倒退好几步,离同学远一点。
而站在他后面的人又争相往后挤,大喊道:“哇哇哇他靠近了,快走啊,别被沾了霉气。”
季如安坐在课桌上,双手撑着,觉得好笑地看着这一切。看见慎秋连连抱歉,只是因为身上被自己倒上了脏东西而被他们嫌弃,他心情就是一阵舒爽。
看到别人不幸,会让他觉得兴奋,而且是难以复制的。因为他会由此感到幸福,通过对比。
季如安可怜的自尊要从一个天生不幸的人身上获取,最后达到满足。
他愉悦地盯着这一切,然后等着老师回班上课。
老师进到教室时也一阵皱眉:“什么味道?”
季如安笑嘻嘻地告诉他:“是慎秋。”
老师露出习惯性的了然,平和的神情中透露出了几不可闻的厌烦:“那去换件衣服吧。”
慎秋心中慌乱,头始终不敢抬起,让人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只不过因为毁容的痕迹太大,倒是完美掩盖了各个摩擦伤痕。
季如安看着慎秋明显惶恐而又小声回答了老师一句:“……可我……没有带……另一套衣服……”
他蔑视地瞧着眼前这一切,就像在看一个本该丢弃的垃圾。
所有人知道慎秋根本没有几件衣服,上一件校服被季如安毁了,上面的脏污废了慎秋好大力气才洗干净。现在还没晒干,况且慎秋也没有衣服可以换。
“那就去和同学借,怎么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老师像是审判者似的,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随口落下了一句对于慎秋来说,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没有人会借给他衣服,就算有人想借给他,也不敢做那个最先出头的人。因为帮他的同学,会代替慎秋的位置,成为下一个被欺凌的对象。
老师明知道慎秋的处境,也这么说,完全就是故意的,他并不想拯救一个学生来显示自己的慈善心肠,差不多当做看不见就好了。
因为带头霸凌的那个人是季如安,在育英他基本可以一手遮天了,校长和他家人关系很好,要是他去告一状,自己可能就从这位置下来了。没有编制的老师,生活要比普通老师要更仔细,才能稳稳地呆在位置上。
对一个没有势利没有家人的贫穷的学生视而不见,亦或是得罪一个关系户,他想都不用想便选择了第一个。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可他明明可以稍微体谅一下被伤害的同学,但他没有,反而若有若无地参与了这场季如安的霸凌游戏。
回忆结束。
季如安回过神来,周围声讨的对象从慎秋变成了自己。他们有理由的责怪,有理由的厌恶,他们是一班人,所以他们统一阵线来敌对自己这个新来的。
他们是故意的,而且很明显,是有预谋的。
季如安这么认为,这群人想排挤掉自己,但苦于没有理由,只能找到这个方式来发泄怒气。
他松开握着的手指,指甲在手掌内留下了几道月牙形凹陷,故作冷静道:“我还说育德教学水平有多高,看来就不过如此。”
言下之意是他们也不过如此。
育德一班的学生们被他的态度弄的恼怒更甚,正当要发作时,每个人的手机都传来了响声。
大家都下意识地互相看着: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同一句话。
一群人张望了下其他人,看他们也不明所以,之后就奇怪地掏出手机,查看着里面的内容。
季如安环顾四周,似乎除了他自己,剩下的人都收到了消息。
怎么好像……是他被孤立了一样……
那些人收到消息后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甚至连平时漠视的、对他毫不关心的也都纷纷皱起了眉头,观察着他的举动,亦或是仅仅瞥了他一眼,又随意地移开。
他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既想要掩饰些什么,又好像故意让他知道似的。陈阿渡看着他,好像在看着令人极为不喜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消息?他们的抱团开始回避自己……他们在讨论些什么……想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为什么我没收到……为什么我不知道……
季如安心中涌上了很多种难以忍受的感情,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他们手机上的内容。
那些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反射的一张张冷漠的脸,让他感觉此刻仿佛身居孤岛,孤立无援,来自周围的冷风一步步刺入他的骨髓。
季如安蓦然想起了上次圣鼎酒店一楼江揽云对他的威胁,与这次事件内容重合。
他心中兀地一抖,整个人被恐慌笼罩,但他强忍住快要跳出喉咙的紧张感,维持住不让自己爆发。
他在担心,也在赌,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是哪一件。如果是他想的第二种,那么事件就完全不可控了。
但如果是第一种,看现在的局面,或许……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慎秋环抱住他的胸口,将他往岸上拖,季如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拽住他手臂,抓的用力,即使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慎秋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一滴滴往下渗着水,流进衣领内。他擦了把脸:“我不是想救你,我只是不想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