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杨殿处在水岸边,以柳絮纷飞为名。如今夏日里,柳枝低低垂下,靠近如镜湖面,映着碧绿柳丝。
午间的风透过丝丝凉凉的水,拂过窗子,吹在人的身上。
宫女们纷纷去开窗子,四周的窗子打开,空气对流,越发凉爽起来。真真是个好地方。
李长安心中好奇,问,“此处原是何人的寝殿?”
宫女答道,“过去是音贵妃的。”
除了旭王的生母做过贵妃,倒是还有一位音贵妃?
宫女见她不知道,解释道,“音贵妃是先帝的妃子。如今已经去了龙华寺为国祈福。”
“在说我母妃呢?”
迎面走来一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她眉眼弯弯,青春明朗。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碧螺宫装,年轻稚嫩的脸上带着天真不易的笑。
闻莺公主声音清亮,笑道,“可是宁王妃娘娘?”
李长安与她两人见了礼,这位就是先帝唯一的孩子,闻莺公主。
闻莺公主对她道,“我听你方才在问我的母妃?”
李长安点头。
闻莺公主同她说道,“西湖中间有处景,其间黄莺飞舞,竞相啼鸣,故有“柳浪闻莺”之称。因我出生于西湖,便得了这个名字。”
如何公主生在宫外?
李长安想起这么一桩事,先帝一生无子,宫里头的嫔妃怀不上孩子,就算怀上孩子,那孩子也不会足月。只有闻莺公主,这个皇帝于西湖邂逅的一段情缘,这个孩子默默平安的出生长大了。直到这个孩子十岁,皇帝才接了闻莺公主回来,封了一个平民女子为皇贵妃。
这件事无人敢议论,还是因为当今皇帝的原因,当今皇帝是先帝的弟弟。众人心中有数,先帝的孩子活不下来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当今皇帝。
只有先帝没有孩子,当今皇帝才能作为皇太弟即位。
看着闻莺公主活泼开朗的样子,李长安没有多说。至少当今皇帝待闻莺公主犹如亲女,她生活的十分快乐也就够了。
闻莺公主捧着小脸,看着她,“皇后娘娘让我准备歌舞,可算是愁死我了。如今有了姐姐,当真是好。”
李长安笑道,“公主自谦了。”
音贵妃是西湖河畔的歌女,她的女儿得了她的一副好嗓子,又有这样的好身段。李长安想,皇后安排闻莺公主登台,如今公主正是待嫁的年纪,应该是想给公主寻一门亲事。
旁人的公主也就罢了,闻莺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女儿,不止皇后高看一眼,皇帝也重视许多。
闻莺公主是个十分好相与的,这几日与她排舞,说说笑笑,格外的顺利。
易朝华见着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日与闻莺公主说起,“我求过皇上,他应允我,过几日去探望母妃。”要见生母了,闻莺公主今日十分的高兴。
李长安拿了一粒瓜子,笑道,“的确是一件高兴事儿。”
闻莺公主把扇子搁下,“已经有几年没同母后过生辰了,真是想的很。”
想起闻莺公主即将的生辰,李长安特意安排了手巧的工匠,按照闻莺公主喜欢海棠,给闻莺公主做了一支海棠花发簪。
她这般年纪,快乐是这般的容易,让李长安十分的羡慕。她李长安过去也是如此。
这日练舞,闻莺公主已经没了什么兴致,欢呼雀跃的等着要离宫,去庵堂里看音贵妃。
李长安看着闻莺公主高兴的离去了,心中也为她高兴。
垂杨殿的水风温柔,李长安休息一会,便准备离宫了。身边只有珍珠和夕云跟着,珍珠看着天色,“估计快要下雨了,夕云你快去取把伞来。我和娘娘在御花园等你。”
黑云压低,蜻蜓四处乱飞着,空气也变的湿稠。
夕云没走一会,天就下起雨来了。天上下着密密麻麻的小雨,李长安道,“珍珠,你快去看看。夕云一向不识路,等她找到伞,怕是天都黑了。”
珍珠一拍大腿,道,“我竟给忘了,她是个不识路的。”
珍珠见李长安躲在假山下避雨,眼下不过是小雨,匆匆跑去也无事。
李长安躲在假山下,李长安是特意打发珍珠离开的。隔着假山,她隐约听见一个人的声音,这是个太大的机密。
李长安靠住假山,心不住的跳起来。
下着丝丝缕缕的小雨,太监撑着伞,露出身后遮着的那个明黄色衣袍。皇帝看着朦胧的景色,感叹道,“好似那年菱花烟雨。”
御花园里的假山边,种着一池青莲,菱花躲在碧绿色的荷叶枝干里,像是害羞的女子一般。
皇帝问,“闻莺走了吗?”
太监答道,“公主已经出宫了。”
雨下的大了,吹的池子里的荷叶四处飞舞,像是女子的舞衣,皇帝自顾自的道,“让闻莺去看看她吧,想来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朕的。”
这个她难道是指音贵妃?皇帝说起音贵妃的语气,不像是在说皇嫂,而是像是在说自己的女人。
太监在旁,“皇上仁慈,留贵妃娘娘性命,实属宽容。”
皇帝摇摇头,长叹一口气,“不知道她恨了朕这么些年,这些年佛堂的清净,可让她的恨意少了些许。”
李长安的心不住的跳,果然皇帝和音贵妃是有关系的。
皇帝伸手,雨水落在手上,“冰冰凉凉的,每年这菱花盛开,教朕总是想起娴妃。“仿佛皇帝提起娴妃的时候,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平日里都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帝王。
皇帝看着被雨打风吹的菱花,那一年娴妃唱着清歌从菱花深处泛舟而来的清丽模样,他永生难忘。这宫里有美丽的,有温柔的,有才华出众,有舞艺超群的女子,可是都不是他的娴妃,只有那样娴静的一个女子,和他交了心。
娴妃?音贵妃,皇帝又有怎样的关系?
太监去替皇帝折了两支菱花,花儿水灵灵的,皇帝道,“朕如今也觉得成双成对的好,把这两支花送到御书房去。”
太监道了,“是。”便退下了。
皇帝的目光却陷在这言语朦胧里,他从来不是个人多愁伤感的人,只是如此景色,他不能不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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