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发周全的老五,回到了嫡宗府,他回来得扬尘舞蹈。
迎接他的却是老爹的一顿怒骂和痛揍:整整三千两白花银子,就这样没了啊,即使是徐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也觉得肉痛无比,出得很不甘心。哼,比魏国公府的后人还骄横跋扈,不打得这小子长记性,总有一天要连累得徐家府库干涸!
略感疲惫的楚瑜,走进中庭正堂,步子迈得镇定低调。
迎接他的却是满堂的交口赞誉和拇指:老五惹出的火烧屁股,三天他就摆平,不管是有着举人功名的老大,还是族长两兄弟,也是相形见绌。嗯,比有职分在身的人还善于斡旋,不向楚瑜表示下夸奖,嫡宗府上下人等都觉得于心不安!
楚瑜团团一揖,谢绝了族长徐辩提出的为他开庆功宴的建议,谢绝了徐许带回来的应天府尹聘请他做师爷的好意,也谢绝了老爹徐诤转达的后娘要他回自家团圆一晚的邀请,执意回到了自己的东小院,钻进被窝里睡觉。得意尚需谦三分,越是风升水起,就越要夹住几分尾巴的道理,楚瑜是懂得的。刚才,族兄老大徐惠宗的羡慕不爽的眼神,就很能作为诠释。
次日,楚瑜久久不肯起床,全因他一夜之中连做了两场梦,全都是很让楚瑜心生波澜的梦。
第一梦是chun梦。梦中女角面孔,依稀貌似徐麟家族中一些他所接触过的女人,不辨亲疏,不辩血缘,全都进入了这场梦中巫山yunyu,搞得楚瑜醒了之后好生迷糊,想了好半天都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徐麟的残余意识在做梦呢,还是自己的大脑在做梦。唉,老子居然赶上了二次青春期!太搞笑了,若是徐麟在做梦梦到他的一些女性亲人,好解释,不好解释就问佛洛依德去。若是自己在做梦,那就说不通了,好些女人见都没见过,自己怎么可能在梦中有这种潜意识?
但身体里激荡的那种激素水平是显而易见的高浓度,这很让楚瑜惊醒之后,深深地怀念起自己的青少年时代,或甜蜜或懊悔地回味了好久,又复沉沉睡去。不料这次入睡又做了一个梦,仿佛是场景重现一般,童年少年青年的诸多往事,蒙太奇一样依稀闪现在梦中。
慵慵醒来,楚瑜不禁唏嘘伤怀,肝肠寸断。
梦中,有父母亲曾经给予自己的种种真爱呵护,有妈妈喂自己喝汤时会先吹上一口气的丝丝温暖,有她在风雨中递送雨衣的苦苦等候,有爸爸责骂完自己后总会谈一次心的语重心长,有他在日头下养家糊口的种种艰辛。梦中还有,父母亲曾对楚瑜的谆谆教导和殷殷期待,有终于考上大学那一天母亲那自豪“吾家有子不比人差”的喜极而泣,有中文系毕业后四处碰壁时老爹那鼓励他“真大丈夫愈挫愈奋”的拍肩抚慰,更有自己无奈加入班组去混之后,提心吊胆的父母亲和自己日渐话少的沉默。。。。。。。自己真是有负双亲期望啊。
黯然神伤的感觉久久无法排遣,楚瑜泫然欲泣,喃喃自语仿佛祷告一般,“爸爸妈妈,你们的儿子时光倒流了,你们这回希望小瑜走怎么样的人生之路,托梦来告诉小瑜一声啊,小瑜一定照着做的,呜呜呜。。。。。”
可惜的是,楚瑜的时光能够回到二次青春期,父母亲的蜜罐与失望却只能留在那二十一世纪了。永远的,再也不可拥有,再也无法改写。
赖在床上调整心态好久,不觉已是瞧见窗格大亮,楚瑜这才坐起,正要撩帐出来,却忽地只听得院外一阵女孩们欢呼雀跃的欣喜笑声,“哈哈,下雪了,咱们来堆雪人吧。”
楚瑜大喜,连衣物都忘记穿齐整,夺门看景。别看楚瑜后来混了班组,但当初选择中文专业的人骨子里就是感性细腻的,雪景风光最是得楚瑜的喜爱。
刺眼亮光中,只见四处都是地面覆银被,悠悠几行踩踏出的足迹,好似人腿为笔写出的字,而青瓦屋顶一律漫铺白絮,更显各种建筑的古朴凝重。更有那檐下挂着的尺把长的冰凌,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璀璨夺目,不时引来府内小孩们的跳跃掰取,稚娃们的喜气绝不亚于老农们的所谓瑞雪兆丰年。最有意思的,是一群红袄长辫的豆蔻少女,在白雪地里小鸟般展臂奔跑,嚷着说堆雪人,却不专心地先打起雪仗来,打出一连串的惊叫嬉笑。
此情此景看在眼中,楚瑜虽是不由想起了童年回忆,却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开朗心境,哈哈大笑着一指那些丫鬟,“比赛,比谁堆出的雪人好看,瑜少爷大大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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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们回头一看楚瑜,呀呀惊叫着,全都跑向各个院子中去了。却有两个女孩没有跑,反倒是一路小跑来到楚瑜面前。
当先那位身如杨柳的自称是秋绮,就要万福行礼,她身后稍微丰满圆润的姐妹却一边将楚瑜往屋子里推,一边口齿伶俐地埋怨秋绮,“这会子是讲虚礼的时候么,没看见瑜少爷还没有穿好御寒衣物啊,冻着了,你我可担待不起。爷,快点来,春罗服侍爷穿衣,秋妹妹,你把那边装好了炭的手炉拿过来,瞧爷这手都冻乌了。”
楚瑜看着她们极为熟练地伺候着自己,心里好生糊涂。这两个双十年华的丫鬟,楚瑜是见过的,正是西苑中老太太身边的四大丫头之二,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自己的小院子了?
春罗似乎真把楚瑜当十八岁富贵少年在看待,语气中多是祈使语气,却听了让楚瑜一点都不反感,因她所说的全是为楚瑜着想,不片刻间,热水毛巾青盐束发之类的洗漱物品,都拾辍得周周全全,令楚瑜满脸活乏,满嘴清新,满手暖和,首次领略到了豪门大丫鬟的不同之处。
直到这时候,春罗才拉着秋绮正式拜见楚瑜,一个万福下去,带起一阵香风,再福下去,又有含春羞笑,三福下去,方才蹲着柔声细语,“奉老太太令,瑜少爷有大功于宗族而不可慢待,特拨遣奴婢春罗秋绮来侍候。春罗姐妹不知瑜少爷性情喜好,如有不慎疏忽不到之处,还请少爷您教而后改,奴婢们这里先谢过少爷了。”
楚瑜听着听着,心内苦笑,老太太啊老太太,为了安排些心腹贴己人在咱身边,竟也顾不上我是曾讲下流笑话的色中饿鬼,你还真是舍得啊。
想着,楚瑜不觉有些可怜这两个大丫鬟,伸手虚虚一扶,便很好相处地笑道,“无须拘谨生分,论年纪你们也是姐姐(寒一个),就照着姐姐照顾弟弟一般对我,性情喜好也就不成妨碍。呵呵,姐姐们起来,咱们堆雪人去吧。”
这两个大丫鬟来之前,虽是曾见过楚瑜一面,可她俩一向在西苑那边伺候,所接触的全都是女眷小姐们的婆婆妈妈和细刻挑剔,首次来照顾大小伙子,又听闻瑜少爷几天之内就让府中上下刮目相看,只想着谨小慎微,力求主仆融洽,春罗秋绮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合不合心的担忧呢。没想到此刻真的见了面,楚瑜竟是这般的随和平易,别说自己摆架子了,就是面子也全给了身份低微的丫鬟。。。。。叫她们姐姐呢!
诧异惊喜之下,她们不敢相信似的面面相觑,行动上便缓了一缓,直到楚瑜走了几步又回头叫她们,春罗俩才如梦初醒,心头甜滋滋地答应不跌,起身跟随。
不料转身就瞧见楚瑜瞪着她们在发愣,春罗春池起波,秋绮秋水生雾,都不解地问道,“瑜少爷,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你们先出去堆,我等会出来。”
支走春秋两个大丫鬟,楚瑜跌坐在床边,心头暗呼自己的一大发现:晕死,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有着三寸金莲的女孩,万福起身的时候,竟然有着茕茕白兔一般的孱弱姿态,咿,这种女性的“兔姿兔态”,似乎很能吸引男人的“虎心虎胆”,嗯,怪不得我刚才失了态,只怪古人心理变态。
楚瑜正在为自己的二次青春期失态做开脱,忽然,一身蓑笠木屐打扮的穆先生,气喘吁吁地抱着一大堆厚砖书走进来,见了楚瑜就笑道,“七爷,你起床了就正好,来来来,这是为师给你准备的文场书籍,都是要学的,你吃了早餐后略准备准备,咱们今天就开始吧。”
。。。。。论语。
楚瑜一见“孙吴六司三尉李”这武经七书之中还夹了四书五经,顿时就是头皮一麻,很不情愿接受这种东西的灌输。儒教洗脑?穆师啊穆师,您老人家只是姓穆而已,别真当牧师啊!
然而,穆先生却义正词严地坚持己见,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