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和掌柜的也跟了进来。掌柜的命人抬衣料过来比划在小九儿身上，李瑁也是脂粉堆打滚儿的人物，对衣料很了解，看着或摇头或点头，选了半天才看中一块宝石蓝的绫罗，水青的宫纱和珠粉水纹缎。
李瑁拈着布料吩咐道：“绫罗太软，不好打理，做成百褶裙罢。宫纱做半臂，腰带用水纹缎，襦衣选水粉的绫罗就好了，再加同色点星纱帔。”掌柜的连连答应。李瑁说完四下打量，见布料上面挂着一套新衣服，应该是打样儿用的，襦衣襦裙半臂都已经齐全了，看尺寸和小九儿的身量也相仿。
李瑁点着衣服说：“这套取下来吧，你换上。”
“这又是订做又是买的，奴家……”小九儿拿人手软，急急分辩。李瑁不听她解释，跟掌柜的踱了出去。侍女们不由分说，上来就扒小九儿的衣服，饶是她两只手齐上，也躲不过去。
等小九儿换好出来，屋里人的眼睛都有点直。这套衣服从里到外全是白色的，只裙摆下用水墨淡淡画出一支莲花，下面隐隐衬着莲叶。
小九儿头上本来没有什么装饰，刚换衣服弄乱了头发，婢女帮她简单梳了一下，做成了双环垂髻，把头发分成两份，在两边各盘成上卷下垂环。小九儿的头发又厚又密，漆黑光亮，却不抵她的一张粉面吸人目光。
她原本黄瘦的一张脸，在漠阳楼上养的胖了些，也圆润了，白得发亮，嘴唇有了血色，红嘟嘟的一点，异样娇媚，更衬得她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顾盼生辉。
李瑁都看呆了，看得小九儿心里发毛，怯声问：“哪里不妥？”李瑁这才发现自己失态，忙说：“妥，妥，就这件吧！”
出了绸缎庄，小九儿就往车里钻，李瑁劈手拉住她，扯着进了旁边的金楼。
小九儿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悄悄扯了一下李瑁的衣袖，低低问道：“王爷，是不是奴家穿得哪里不对，怎么都看奴家？”
“没有不妥，是惊艳罢了。”李瑁说着眼睛又落到小九儿身上，竟有点拔不出来，直到金楼掌柜的出来打断，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王府本不缺首饰，今天不过是应景，李瑁选了一个金步摇，又挑了一对碧玉耳环，退两步看了看，项上尤空，又选了一串千层珠碧玉链。
小九儿已经是非常不安，后悔跟他出来了，正踌躇，突然有人叫着寿王过来见礼。来人是王皇后的兄长王守一之子王冲。小九儿在一边听了个大概，王冲约了一般众友去城外小酌，其中就有寿王，不想巧遇了。
二人挽手上了车，小九儿只得硬头皮跟上去，坐在他们的对面。王冲看了看小九儿，笑问道：“王爷哪里寻来的璧人，眼生得狠。”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瑁故意卖关子，小九儿越发忐忑不安。
“要去什么地方？”小九儿轻声问道。
“没事，朋友小聚，到了你就明白了。”李瑁安慰道。
小九儿从进京就没出过城门，不是韦青府中就是漠阳楼中，就是出门也不过是东西市，不比原来在野地里疯跑，现在乍到外面，心神一荡，跟得了自由一般。
河边已经聚了很多人，密密扎扎。为了女眷方便，很多家都带了围幕出来，三面围起来，向河边留着出口。围幕是各色宫纱制成的，随风飘动，衬着柳绿花红，煞是好看。
王冲的朋友只带了很少几个女眷，还是歌伎之流，不怕见人，就图个痛快没有用围幕，大家习地而坐。仆从布好毡子，已经在摆酒菜。李瑁三人一到，就被迎过去，众人的目光都在小九儿的脸上扫来扫去，把她看得不自在，只好找个安静的地方跪坐在地，垂头不语。
远远来了一匹白马，身形矫健，有人叫道：“是韦郎。”小九儿闻听，心里一惊，猛然抬起头来，和正从马上跃下来的韦青四目相对。
韦青呆呆看着小九儿，竟自忘了众人在招呼他，连跟寿王见礼都忘了。寿王也不恼，把他两个，看了这个一眼，又看了那个一眼，会心一笑。
“有口福了，来了高手！”王冲打了个圆场。韦青这才露出个尴尬的笑意，也不理会小九儿，跟没见到她一般，大步走过去。小九儿不知为什么，心里慌得厉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腿一阵阵发软。
这一桌的客人韦青都很熟悉，上席的是寿王李瑁，挨着他的是汝阳王李进，王冲是王皇后的兄长王守一之子，还有几个也都是平日里酒桌常见的故旧。李进最近一直病着，不太好讲话，韦青也不招惹他。李瑁最会享乐的，早喊着让韦青快去切鲙。
韦青把长袍脱掉，只着一件圆领衫，有仆从端水上来，他细细把手净过。那边仆人把一条刚打上来的鲫鱼放在案上。只见韦青提刀过去，先一刀击在鱼头，将鱼毙命，这才剃骨和刺，最后把雪白的鱼肉摊在案上，手起刀落如飞一般，很快就切出又白又细的丝来。
有仆从拿着白瓷盘子过来，上面已经码放着切好的葱丝，芥茉，豆豉，蒜泥，橙丝。
李瑁早就等不及了，拿起一根鲙说：“切鲙的手艺满京城都算了，没有能超过韦郎的，这丝都是透明的了。”说着夹了葱丝沾好作料放入口中，连连点头。
小九儿在漠阳楼也见厨师做过这个，却没有韦青做得好看，不自觉就凑了过来。韦青见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馋猫般可爱，一时忘情，拈起一根鱼丝沾好佐料，放在她的嘴边。小九儿迟疑着用嘴接了，嚼一口又滑又凉，鲜甜可口，忙说：“嗯！好吃！”
“韦郎好福气，金屋藏娇！”李瑁见二人举指亲昵，打趣道。
韦青哑然失笑道：“美人儿？王爷取笑我吧，就她……”韦青竟说不下去了，刚第一眼乍见小九儿，已经让他惊为天人了。初见小九儿时，她别说资色了，简直就是丑陋粗卑不堪。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止人出脱得漂亮了，身材也有模有样的，连气质都变好了，这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