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与官,终归是不同的,杀民与杀官所引发的结果更是天差地别。
虽然朱怀古自小就没这种阶级概念,但事实如此,她便是不愿承认,也逃不过现实。
来到梦里林胡同,尤大奶奶指望不上,更夫更是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池千望自已坐镇大理寺,时刻接收各搜寻队的进展,朱怀古则由着殷朗陪着前往梦里林胡同附近堪查。
还别说,之前搜寻队没一队是分到梦里林胡同附近的。
站在胡同里,朱怀古走到她昨夜里被尤大奶奶拌到的地方,再往两边胡同口看了看,她发觉两边距胡同口的长度竟然是差不离的程度。
她目测的结果经殷朗确定,确实没错。
胡同的中间段,脸谱特意将重伤的尤大奶奶放置在胡同中段位置,这不是巧合,巧合不会让人在黑暗中还特意像是量了距离一样抛人。
朱怀古站在中段位置,想着这其中的意义。
殷朗不笨,只是对查案一事上,脑子就不如朱怀古与池千望灵光,见她如此,也知这中段位置有猫腻,当下帮着看看想想,可惜没想出什么由头来。
朱怀古在原地站了会儿,也不说想出什么来,就往胡同另一个出口走,正是脸谱抛人后离开的方向。
胡同口出去,就是一大片的民舍,很普通的那种带一小院子的民舍。
两边两排下去,一眼望尽,直达最底的三岔路口,少说两边加起来也有三十几间,且还是平常的民舍,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殷朗提议道:“要不一间一间看看?”
朱怀古摇头:“不必。”
她自有法子,何况也不一定就在这片民舍里。
回想着尤大奶奶脱离危险清醒后,尤大奶奶同她细述的被凶手一锅端了的过程,朱怀古再次静默了下来。
尤官正夫妻是在出城后被凶手暗中下的手,连同众仆从也被尽数给迷昏,可以说,除了知道凶手动用了迷药之类的东西,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尤府主子下人一干人等皆给迷倒之外,尤大奶奶连昏迷之后到什么地方被软禁起来,都说得十分含糊。
像尤大奶奶与尤官正一间屋子,四面都是墙外,就一扇门,连个小窗户都没有,也大概能听到隔壁屋子也有人,因为偶尔能听到动静,除此就地理位置,尤大奶奶是什么也再不说出来。
当时她有细问过尤大奶奶,门是普通的木门,门格上被从外遮了黑布,无论白日黑夜,完全一抹黑,论时辰,也就看屋子里的沙漏能晓得时辰。
连整整被关了几日,也是在从沙漏的走时中大概推断出来。
被关到放出来的那个夜里,尤大奶奶便被重伤了大腿儿,只是当时尤大奶奶是被蒙着眼睛带出去,大出血疼晕过去之后,又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带到梦里林胡同,醒过来时,已是被众人围绕安全的情形。
信息简直少得可怜。
两间屋子,位置就是不偏僻,也该是私宅,宅子还该不小,这样即便不小心被尤官正夫妻或仆从闹出点儿什么动静来,也没被左邻右舍发现的风险。
这样的猜测,本来在之前,朱怀古有点儿怀疑京郊。
但尤大奶奶偏被抛在梦里林胡同之后,她便渐渐否决了这个猜测。
关人的屋子,私宅中除了凶手,或还有另一个人外,再无闲杂人等,除了被关的人,人身自由的人多则两人,少则一人,这其中一人还大有可能便是杨群。
眼前这两排民舍是离梦里林胡同最近的地方,脸谱又是从这边离开,倘脸谱真不是凶手,这本身就是一个提示,当然也不排除当然是因着另一个胡同口有人挡着,所以脸谱便选择无人的胡同口离开。
但从分析中,脸谱熟知更夫路线习惯,之所以选择更夫,而不是选择其他人,区别就在于更夫路线固定,连从胡同的那个出入口都是固定的,所以脸谱选择了更夫,其中不无考虑离开时从哪个方向的胡同出口的因素。
故思来想去,朱怀古觉得,既然她肯定地假设了脸谱抛人是有用意的,且这用意偏向于在帮官府,也假设了脸谱极有可能就是送东西的人,也是提示官府这第十外受害人的具体信息,那么她完全可以确定关尤官正夫妻,至少现在还关着尤家仆从的屋子该是她现在站的这个方向。
可确定了方向,知道就在她脚下所站地方的附近,她还是无法确定具体的位置。
一间一间地搜看,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可倘若凶手、脸谱与送东西的人其实是三个人,那就是说抛人之举与送死者家属东西并非凶手本意,而是后两者私下所为,为什么,因为后两者大概同样不苟同凶手所为,却也因着某些缘故,后两者齐齐只能在背后搞小动作,却无法与凶手正面扛上,只能引导着官府,帮着官府,一步一步靠近真相。
那么她与殷朗这样一间一间地去搜看,要是事情真如她所料那般棘手,那无疑是会逼急凶手跳墙,这样的情况,尤家仆从的安全可就没什么保障了。
她是想尽快找到凶手,可从未想到要牲牺谁,即便是用下人的性命去冒险,只为救出尤官正这位朝廷命官,她也不想这么做。
朱怀古的踌蹭不决,看得殷朗也挺纠结的,她的顾虑一说出来,他也觉得是他想得不周全,险些要置那些无辜的人于险境:
“这个法子不行,那现在该怎么办?”
又看了看时辰:“现在已经快正午了……”
突然听到正午,朱怀古蓦地一个抬头,满目惊喜地看着殷朗,她跳着将他抱个满怀,又在他反应过来之际,已然跳出他的怀抱,她拍着他的肩头喜道:
“殷朗!你实在太聪明了!你说得对,正午!”
殷朗纳闷:“什么正午?”
他是说过正午,可正午怎么了?
没与他说明白,朱怀古已对他指派起差事来:
“正午了,谁都得做膳食!殷朗,我们分头找,这附近都是民舍,便是宅子大些,也是家境稍宽绰些的普通人家,到点吃饭是民生大事,每户人家必都在忙着准备午膳。倘哪一户不是真正的一家子,下厨时其说话举止、所备膳食皆必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