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天,许宣身体确实也有些乏了,这时见陶璋喝酒,隐隐闻到酒香中竟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又听陶璋说得如此神奇,不由好奇,也拿过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碗浅浅喝了一口,顿时只觉口腔中充满了一股香甜、柔和的气息,缓缓咽下,丝毫没有辛辣之感,倒有一股回甘从腹中传来,不由叹道:“好酒,只是酒性柔了些,更像果酒。”
见许宣喜欢自家酿的酒,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陶璋道:“许公子说是果酒也没错,这酒最初便是用成熟的桃子以我们桃花村的秘法酿造,酿成后再加的桃花,等到桃花的香气全都化在酒里,这才把桃花滤出,最后再封坛埋下,山里人喝不得烈酒,喝多了可就干不了活了。”
许宣又喝了一口,这才应道:“陶老伯,你们这桃花村倒颇有几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的影子,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生活也算惬意啊!”
“许公子既然喜欢这里,不如就留下来吧!”陶璋还未说话,刚刚被称做陶花的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陶璋两口子见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许宣。
许宣笑道:“这里如世外桃源一般,又有这等好酒,我自然是想留下来的,只是还有事要去青城山一趟,不能如愿以偿了。”
陶花略感失望,又道:“那便等公子从青城山回来再来如何?”
许宣有些尴尬,唉,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怎么上哪儿都能碰上小迷妹,刚要开口找理由拒绝,一旁的陶枝却笑道:“哈哈,二姐莫不是看上许公子了,要招个如意郎君?”
许宣、陶花两人闻言脸上都是一红,好在这时天色渐黑,遮掩了几分尴尬。
陶璋吩咐陶大娘在桌上点了两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映衬下,许宣发现这个名叫陶花姑娘看起来竟越发娇艳动人,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迷人。
“三妹,你找打!”陶花恼羞成怒,便要伸手去打陶枝,被陶枝起身避过,另外几个两个姑娘见状都掩嘴轻笑,偷眼看有些尴尬的许宣。
“陶花、陶枝坐下,吃饭时胡闹什么?”陶璋喝道,两人这才重新坐下,只在桌下悄悄用脚踢着对方。
陶璋端起碗和许宣喝了一口,这才问道:“公子一路行来觉得我们桃花村如何?”
许宣如实道:“景色怡人,山美水美……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气象。”
生生把最后一句“人更美”咽下,许宣暗骂自己这张嘴当真是不把门,现在可不比后世,很多玩笑是不能乱开的,如今陶花已经是一副思春的样子,自己要是再挑逗一番让人误会,只怕要惹祸上身。
陶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景色虽美,却是缺了些文采啊!老夫年轻时也曾游历天下,大凡名山大川,莫不有许多文人墨客留下诗词佳作,既扬己名,又为山水做传,想想真是美事。”
许宣道:“文人骚客见美景而诗兴大发,这是常有的事,陶老伯莫非也有此雅兴?”
陶璋摆摆手:“我是不成的,肚子里酒水不少,墨水却是没有,不过看公子一身装扮倒像是个有学问的,想来文采定然不差。”
被陶璋这一夸,酒劲之下许宣有些飘飘然,端起碗又和陶璋喝了一大口,这才道:“文章千古事,陶老伯的想法倒也在理,在下确实读过几年书,也作过几首诗词,只是都登不得大雅之堂,可不敢在陶老伯面前献丑。”
陶璋环顾左右:“许公子谦虚了,公子先前说了陶公的《桃花源记》,我们桃花村虽然比不得桃花源,但也别有一番滋味,也想向公子讨一副墨宝,不知可否?”
许宣想了想,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恰当的诗词,老伯容我想想。”
话音未落,陶璋忽然拍案叫好,一旁的桃花也是目光灼灼。
陶璋道:“好一句‘妙手偶得之’,只是若无平日锻炼之功,又如何妙手偶得?公子切勿自谦。”
许宣有些尴尬,这句诗乃是陆游《文章》中的诗句,这时的陆游恐怕和自己差不多大,想来这首诗应该还没问世。轻咳两声,这才说道:“老伯既然有此雅兴,那在下就献丑了,不知可有笔墨?”
“有的有的,公子稍等。”不等陶璋回话,一旁的陶枝先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朝屋内跑去,片刻功夫就取了笔墨纸砚出来.其余2女见状纷纷上去帮忙,把酒菜挪开,铺好白纸,陶花从不远处的水缸里盛了点水放在砚台中,捏了个兰花指,轻轻研起墨来。
红袖添香夜读书,自是许多学子的梦想,许宣见状心中也有些志得意满,伸手提笔,在砚台里蘸了蘸,沉思片刻后写了起来。
“这字迹……”陶枝见许宣字迹有如儿童,歪歪斜斜,掩嘴轻笑,却被一旁的陶花用眼神喝止。
陶花美目低垂,跟着许宣的笔迹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桃花庵主唐寅,诗画双绝,只是现实生活却屡屡碰壁,先是入京参加会试,因牵连徐经科场案下狱,被罢黜为吏,第二年便和老婆离了婚,之后只能靠卖画为生,诗中的“桃花庵”也不过是他的朋友捐钱帮他买下的一间十分简陋的小茅草房而已。
虽然如此,但这首《桃花庵歌》许宣自己却一直都是很喜欢的,虽然全诗是满眼都是花、桃、酒、醉等香艳字眼,但毫无低俗之气,画面艳丽清雅,意蕴醇厚深远,读起来朗朗上口、仙气十足。
陶花念罢,众人皆是抚掌较好,陶花看向许宣的眼神更是柔情似水。
一旁的陶璋又和许宣喝了一大口桃花酒,这才道:“许公子既然愿做桃花庵主,与花为邻、以酒为友,何妨便就在我们桃花村结庐而居如何?”
“结庐而居?为什么要结庐而居,是天下美女都结婚了,还是大好山河已经看腻了?不结庐,不结庐!”许宣喝了几口桃花酒,初时不觉得什么,这时头却已经有些发昏了。
陶璋闻言面色一僵,脸颊抽了抽,憋了半晌才道:“既如此,公子这诗又是何意?”
许宣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醉眼朦胧的盯着眼前仍在素手研墨的陶花,再看看一旁的陶璋等人,摇了摇头,说道:“多谢陶老伯好意,只是,在下还要去青城山,却是无暇他事了。”
“公子去青城山何事?”陶璋问道。
“去青城山……去青城山……对啊,我为什么要去青城山?”许宣喃喃道,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