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密室内。
听着萧离墨说着这几天玄兴国血雨腥风、诡谲多变的政局,苏浅潼只静静靠坐在密室床边一角,俏脸木然,原本灵动的美眸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情绪变化。
萧离墨眼神也随之黯然下去,语气更柔地道,“如今项皇后已经宣布,在三日后在无量山上举行祭奠和皇帝登基大典。她如今要立五皇子为皇帝,却无皇帝遗诏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只能找昔净主持这次祭奠,利用昔净的威望,来巩固她的政权。三日之后,就是至关重要的生死之战。”
“……哦。”
苏浅潼只单纯回答一个字,情绪寥寥。
萧离墨更是不甘,加重语气道,“苏浅潼,难道你就对如今的玄兴国局势一点都不担心吗?完全只沉静在自己女儿的死亡情绪之中,郁郁寡欢?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告诉你真相,让你依旧被容晟渊蒙蔽。”
“……”
苏浅潼嘴角划过一丝讽刺。
萧离墨会向她隐瞒容小小已死的真相吗?苏浅潼估计肯定不会。
这男人知道容小小已死后,已经迫不及待第一时间告诉她了,如此一来,他才能离间她与容晟渊之间的感情。
这一点,苏浅潼非常清楚。
这么多天过去,苏浅潼一直在回忆之前跟容晟渊相处的点滴,回忆着容晟渊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
其实容晟渊在他言语中和表情里早已透露,容小小和叶大宝已经死了,他拖着不告诉她真相,只是想让苏浅潼淡忘这件事,甚至想让她重新怀上孩子,忘记失去亲生女儿的痛。
想到这里,苏浅潼心底又开始涌起一股恶心想吐的冲动和窒息般的痛楚,她努力深呼吸几口气,默默擦去了眼角的泪。
这几日,每当想起容小小,苏浅潼的眼泪便止不住在流。
可怜的孩子!
她本来想将孩子一辈子捧在自己的手心,爱着、呵护着,可只是短短的三个月,她和这孩子的缘分就到了尽头。
容小小可爱的笑脸、那稚气的表情,常常哭闹四肢齐蹬的可爱状,还深深印在苏浅潼的脑海之中。
苏浅潼多想再一次抱抱自己的孩子,去亲她,去喂她,去每夜哄她入睡。
可狠心的上天,居然不再给她任何的机会,就这样从苏浅潼手中将孩子给抢走……
为什么!?老天爷会如此狠心?!
还有叶大宝,那个可爱又聪明的孩子,他说过,要娶容小小为妻的,可他还未长大,也还未亲眼看到容小小长大的模样,就随着她去了。
在天庭上,他们应该会携手喝孟婆汤走奈何桥吧?可老天爷又是否愿意让他们下辈子再相遇,当一对真正的夫妻?
想着想着,苏浅潼又开始默默擦去泪珠。
萧离墨看着她如此模样,也觉得很是扎心,一下子就开始放狠话。
“苏浅潼,你就是如此没用吗?只是死了一个女儿而已,你就恨不得跟着她一起去吗?你的女儿容小小已经死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知道你很伤心,可伤心又有什么用。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为她报仇?!”
“……”
听见报仇一词,苏浅潼眸底就闪过一丝戾气。
萧离墨马上加重语气,“你我都知道,那次桃花镇之所以遇到刺客,肯定就是昔净安排的。数十年来昔净一直想方设法控制三国,想控制我和容晟渊当傀儡,可因为你的出现,让我们每每逆行他的意志,所以他才多番派暗卫刺杀你。若没有昔净的刺杀,你女儿根本就不会死,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想过要报仇雪恨,只会在这里自怨自艾?”
苏浅潼眼底一片冷冽,透着嗜血。
“谁说的,昔净必须死!”
“是吗?你觉得他真会死吗?如果放任着让五皇子登上帝位,让昔净和项皇后掌控朝政,以后玄兴国就是昔净的囊中之物,你以为你还能杀他吗?”
苏浅潼冷冷一笑。
她何尝不知,这是萧离墨诱导自己的圈套,可她偏偏还是要自己跳进圈套之中。
“萧离墨,三日后在无量山上就要举行祭奠和五皇子登基皇位大典,这应该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吧?如今玄兴帝的遗诏和御玺都在你的手上。你应该很有把握才是,我想,你已经早有部署了吧?又哪里需要我的出手?”
“……”
萧离墨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可语气还是那么诚恳让苏浅潼听得也差一点就动容了。
“是的,我已经将一切都部署好了。可浅潼,你是我心尖上的人,是我三寸喉咙!若你一直郁郁寡欢,我又有何心思拼力一博?!还有,我想让你亲眼看着我帮你手刃仇人。你想看到吗?你想看到我在你眼前杀掉昔净吗!?”
萧离墨靠前握住了苏浅潼的双肩,逼着她看着自己说话。
“浅潼,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给我一句话,我就算拼尽全力赴汤蹈火,都要将昔净和项皇后的人头带到你面前。”
男人说话那么动听,一下伸出双臂想将她搂入怀中。
“……”
苏浅潼眸色一暗,身子一侧,避开了萧离墨的拥抱,口中冷冷道。
“好,那你就替我杀了昔净。”
“……”
萧离墨扑了个空,狭长凤眸闪过浓烈嫉妒。
“浅潼,难道到了如今境地,你还想着容晟渊吗?”
“……”
“这么多天了,他除了在玄兴国边境集结军队外,又何曾为你做过什么,这几日他干脆就消失了踪影,对你根本不问不顾。这样的男人,难道还值得你真心相待吗?”
“……”
听见容晟渊突然消失,苏浅潼心底就打了个突。
“什么?容晟渊消失了踪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离墨咬牙切齿,“难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会对容晟渊抱有希望,余情未了吗?”
“……”
苏浅潼没有再跟萧离墨争论下去,反正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在萧离墨口中知道容晟渊的最新情况。
她只是淡淡问。
“萧离墨,三日后在无量山上举行的登基大典,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开口就好。只要能杀死昔净,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做。”
“……”
萧离墨没有即刻回答,反而上下细细打量着苏浅潼,柔声试探。
“浅潼,你是真心想帮我吗?其实若你真想离开这个皇宫,甚至想去找容晟渊,我都可以答应你,让你出宫去的。”
“……”
苏浅潼勾唇一笑。
萧离墨会这么轻易就放自己去见容晟渊吗?不一定吧。
况且她如今的确还在气着容晟渊,的确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不用了。我不想见容晟渊。况且,玄兴帝虽已死,但项皇后还知道我被关在这里,指不定哪天还会来找我。如果我突然离开了这里,她肯定会起疑心,甚至怀疑你没有死。如此打草惊蛇,恐怕会影响到你在无量山上的大计。那我宁可就待在这里吧。”
“想不到浅潼你还会为我着想了,我听着真是欣慰!”
萧离墨越听越喜,苏浅潼居然开始为他设想,这起码是一个好的开始。
“说吧,萧离墨,你究竟有什么计策?我可以怎样帮上忙?”
“我想,不出一日,项皇后就会来找你。”
“哦,然后呢。”
“……”
**
萧离墨猜得不错。
当天晚上,项皇后就来找苏浅潼。
“苏浅潼,你是否愿意说出前朝宝藏究竟藏在何处?”
“怎么,皇后娘娘,听说先帝死后,五皇子马上就要继任帝位。五皇子年幼,项妃懦弱,这玄兴国的江山等于就要直接落在你的手中。可你这么快就迫不及待要逼本宫说出宝藏下落了?”
项皇后威胁道,“苏浅潼,难道你还以为自己能逃出去这座皇宫吗?别做梦了!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如今身处在这里。你识趣,就赶紧说出宝藏的下落,本宫可不像先帝那么怜香惜玉,你惹怒了本宫,本宫将你五马分尸都有可能。”
苏浅潼冷笑,其实项皇后哪里敢杀了自己。
她早就从萧离墨口中听说,容晟渊已派遣十万大军在玄兴国边界压迫,逼项皇后交出自己,如今项皇后这样威迫只不过是狗急跳墙。
只要自己撑下去,项皇后对她也是无可奈何的。
苏浅潼也不揭穿,只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项皇后你早就与昔净大师联手,你如今逼着本宫,让本宫说出前朝宝藏的下落,应该也是昔净大师授意的吧?他想知道,他为何不亲自来找本宫?”
“……”
项皇后被窒住,可她也不否认了。
“哼!昔净大师是得道高僧,怎么会为了这等事来亲自询问你!”
苏浅潼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咯咯不止地笑了起来。
“得道高僧?!这么多年来,他为了谋权坏事做绝,你好意思称他为得道高僧?!”
“……”
项皇后再被窒得无语。
“三日后,你们不是在无量山上举行皇帝册封大典和祭天仪式吗?到时候,让昔净亲自跟本宫说,本宫还可能将宝藏的地址告诉他。”
“哼!你以为你还有谈条件的权利?”
“随便你,总之本宫见不到昔净,本宫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杀了我,你们也不会知道前朝宝藏藏在哪里。”
**
三日后。
无量山。
玄兴国最重要的祭奠圣地。
玄兴国两位先帝的册封,都是在祭奠仪式顺利完成后才算礼成的。
随着无量山昔净大师慈悲美誉日益传颂,昔净大师已成为当世最受万民敬仰的人物之一,这般的美誉也只有屡次拯救万民于灾难之中的南浔国容晟渊太子能媲美。
今晨,玄兴国进行皇帝册封大典。
被册封为玄兴国皇帝的五皇子,如今也只有一岁左右,幼帝即位,项太后垂帘听政,虽说是有先帝口谕,可毕竟没有带御玺的传位遗诏,事情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多日来,反对五皇子登位的声音在国内此起彼伏,掀起血雨腥风,无边杀戮。
短短几天内,京城内被暗杀的王族官员就有数十余人,全部都是反对五皇子登位的。
今日在皇帝册封大典上,各国使节到场观礼,本是一件庄严肃穆的大事,却依然有两个老臣和一位将军出来质疑五皇子继位名不正言不顺。
还好,无量山昔净大师及时赶到,动之以情,最终才令皇帝册封大典顺利完成。
可册封大典完成,也才是玄兴国皇帝登位的第一步,当天,所有人必须上无量山,进行册封祭奠,祭奠仪式完成,玄兴国新帝才算顺利登位。
浩浩荡荡人马齐上无量山。
无量山今日万里无云,晴空万里,倒像是一个举行祭奠的好日子。
一路颠簸上山。
一豪华大马车上,同坐上山的几位官员小声对今日的皇帝册封大典议论纷纷。
“昨日,陈曙将军被人暗杀,若他能参加今日的册封大典,肯定会反对的。”
“也是,陈将军一早就说过会反对当今新皇即位。新皇年幼,新太后临朝听政,对于玄兴国来说绝对不是好事。而且如今玄兴国内斗,元气大伤,又是后宫把持朝政,玄兴国未来堪忧啊。”
“这次北泊国和南浔国使节前来观礼,实际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对我们虎视眈眈。”
“奇怪,怎么南浔国容太子今日却没有到场,不是听说,他一直在玄兴国内吗?”
“唉,玄兴国边境已经集结了南浔国十万精兵,也不知容太子是否想趁着我们新帝即位,根基未稳,想攻之。”
“对啊,若真如此,那可怎么办?!唉,早知道不如支持二皇子和萧离墨。萧离墨倒比如今太后要靠谱。”
“二皇子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还有什么早知。”
“可惜了……”
一马车上,数位当朝高官小声议论,危言耸听。
“闭嘴!你们是嫌命长吗?在此胡言乱语,就不怕隔墙有耳?!你不怕丢脑袋,我也怕掉脑袋。”
宁老王爷,一直在玄兴国内深有威望,他听着众人言论,忍不住就小声训斥起来。
某官员打了个颤,陪笑。
“宁老王爷,大家都知道您是最关心朝廷,对先帝最忠心不二的,我们在您的马车上,也就是说说掏心话而已,你别见怪。”
宁老王爷聚集大家在同一辆马车上,本来就是想暗中观察大家的真实态度,他也就是说了几句,也就没有再斥责下去。
有人问,“宁老王爷,我们倒也想听听您的见解。如今我们虽支持五皇子登位,可三国如今暗涌不断,我国新帝登基,根基未稳,那该如何自处?”
宁老王爷道,“如今南浔国十万大军在边界虎视眈眈,传闻完全是南浔国太子妃。太子妃之前来我国皇宫探望姐姐曜贵妃。却不知为何,太子妃连同曜贵妃母子都突然不知所终。所以才惹得容太子三番四次来皇宫要人,甚至不惜大军压境。这内中缘故,究竟是何,就只有当事人才说得清。可昨日,本王却收到一消息,说容太子在玄兴国苏却县某偏僻山崖下,因吸入沼泽毒雾而身亡。也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旁边有人附和,“是的。这个消息,昨日我也听说了。若真有此事,恐真引起三国动荡啊。南浔国本就派系复杂,也就是因为容太子在三国享有盛誉,所以才震慑四方。若容太子真的死了……”
“那对我们玄兴国来说,也应该是个好事,起码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突然间马车外传来声音,所有人都马上闭嘴了。
“禀告,宁老王爷,外面有人送来书信,说要当面交给您和傅新大人、周星宇大人、陈科大人。”
“……”
马车内,一同坐着的四位大人面面相觑。
对于突然而来的送信,众人都觉得十分异常。
最终还是宁老王爷道,“嗯,将信件拿进来。”
……
车内众人皆接过信件,纷纷开打印有蜡印的封条。
一看,已有人惊呼一声。
“竟然是墨郡王府的印章。萧离墨没死!?”
“小声点!想杀头吗?”
“……”
众人看完信件,又神色诡异地对视一眼。
“看来,今日有大事发生了。”
“你去不去?”
“要去就一起去吧。”
**
房间素净优雅,环境清幽别致,不时传来钟声悠扬,混杂着嘈杂的人声。
苏浅潼被放在房间一角。
她四肢被人点了穴道,还被点哑穴,四肢不能动弹,也不能发声。
不能走,不能说,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苏浅潼是今晨被人带到这里来的。
不用多想,她要知道,这里就是无量山无量寺。
今晨,宫里已经进行了新皇的册封大典,下午的祭奠仪式进行后,五皇子就会顺利登上帝位,一切都在昔净大师和项太后暗中操控的轨迹上发展。
苏浅潼对项太后说过,她必须今日当面见到昔净大师,才愿意将前朝宝藏所在地说出来。
如今玄兴国动荡不安,人心惶惶,外界更有南浔国、北泊国虎视眈眈,要稳固政权,要统一三国,一切都离不开钱。
没有前朝宝藏,新朝施政,将寸步难行。
所以,今日昔净大师必然会来找自己的。
这一点,是苏浅潼坚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