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星一路打马快速疾驰,绕过涴州渡,直奔荆州而去。她既然打算先不见程碧瑛,就决不会让她找见,她知道她这位徒弟的手段,只要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她,所以她离开小店一路向西,就是给人造成她回苗疆的假象,到了没人的地方,这才走小路回转回来。
既然暂时不想暴露行踪,罗小星就选择了走山间小路,好在这一带的大小道路她都比较熟悉,不住店,不歇息,甚至是一口水都没有喝,一口气跑了两个多时辰,就算是人力可支,马力已是到了极限。俞展翔就算是骑马,也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看着罗小星慢了下来,他赶紧打马赶了上来。
“老祖宗,这人和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要死人的,你扛得住,我可不行了。”俞展翔一脸的不高兴。
看着俞展翔着气急败坏的样子,罗小星显得很开心,她一把拉住缰绳,难得笑盈盈地说:“你怎么还跟着我,你不是要找你娘吗?哈哈!”
罗小星现在确实很开心,很轻松。她翻身下马,任凭马自己去吃草,自己也在路边活动活动筋骨,喝点水休息。
开始是由于两个徒弟陆续失踪,自己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自己眼看就垂垂老矣,心情比较沉重。后来听说程碧瑛可能还活着,其他的徒弟还派不上用场,只好自己违背誓言出苗疆来查,等确定程碧瑛真的还活着,并且隐名埋姓,嫁人生子,她就变得怒不可遏,甚至置她于死地心思都超过了她的仇家,因为她接受不了背叛,特别是对一个孤独老人的背叛,背叛师门,那是大逆,她恨不能立即杀了她。当她确认俞展翔就是程碧瑛的儿子后,就把他抓来,就是要引她过来,好好的折磨折磨她,她还要弄明白,黑魔星段五郎的失踪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
等她抓到俞展翔以后,尽管这家伙很闹,还有点桀骜不驯,但人又聪明伶俐,很合她的胃口,看到自己的武功能在年轻人的身上展现,她多少有点欣慰。直到自己一点点把毕生研练的毒学武功教给俞展翔时,她已经不那么恨程碧瑛了,她都有点理解她了,自己不也是一直都把她当作工具吗,自己派她出山去复仇的时候,她有没有把她当作自己的徒儿?所以到后来她都一直弄不清是自己想见她还是想杀她,当她看到程碧瑛已经到苗疆大门口的时候,她终于决定不回苗疆了,让他们扑一回空,也算是略施惩罚,她知道,她再也不会去杀程碧瑛了。
“老祖宗,我有个事问你。”看着很是开心的罗小星,俞展翔一收刚才沮丧,狡诘的孩子性又上来了。
“你小子又要算计我什么,你就说吧。”罗小星很轻松地说。
“老祖宗,你…你跑那么快,你该不是怕我娘吧,嘿嘿。”俞展翔也笑嘻嘻的,又吞吞吐吐地说道。
“哼哼,你说呢?”罗小星倒没有发脾气。
“那我可不知道。”这小子倒是显得有点得意。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罗小星道:“如果我见到你娘,我让她自己去了结自己,以你娘的性格,你觉得会怎么样?”
“这个…我娘一定会去做的,”俞展翔一下出了一身冷汗:“可是我爹不会让我娘去死的。”
“哈哈哈哈!”看见这小子一提到他娘要死就吓成这个样子,罗小星放声大笑:“就算你爹不让,我还是要她去死呢?”
“我爹会和你拼命,我也会和你拼命!”看来这小子真有点急了。
“你就知道拼命,”罗小星道:“就算我站着不动让你们爷俩来杀,你觉得你娘会不会让你们来杀我?”
“不会!”说到这里,俞展翔已经没有气力了,他知道,别看娘平时对爹百依百顺,但她骨子里是很强悍的人,况且这个秘密在她心中压了这么多年,他长这么大也才刚刚知道,谁要是伤害师父,娘一定会拼了命去保护的。
“哪要么我们回去试试?”罗小星继续逗他。
“我看还是算了吧,”俞展翔真是服了,对这位喜怒无常的老祖宗,他可不敢拿娘去冒险:“你不是要去我们老家吗,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去荆州。”罗小星道。
“不去襄阳?我还想在那里逛逛呢。”俞展翔道。
“还想着襄阳,荆州比襄阳大多了,也繁华多了,长点见识好不好。”看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俞展翔,罗小星越发觉得可爱了。
“那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看俞展翔现在的心情,只要不是去见他娘,她现在到哪里去都无所谓了,只要好玩就是了。
“今天是到不了了,”罗小星道:“往前出了山,再走几十里地,那里有个水德寺,我们今晚就在那里过夜。”
“好嘞!”俞展翔答应一声,上马顺路就跑了下去。年轻人就是这样,看着快不行了,喝口水,歇一会就又恢复了活力。
罗小星无奈的摇摇头,也上马赶了下去。
这一出山基本就是平地,马跑起来很是轻松也是很快,傍晚时分就到了水德寺。这是一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寺,占地并不是很大,但也古木参天,店堂雄伟,在当地也是香火极旺的一座寺庙。
好在寺庙的山门还没有关,俞展翔赶紧上去与在门口值守的小和尚打招呼:“小师傅,我们想在贵寺借宿一宿,可否行个方便。”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自是可以,只是…”小和尚看了一眼罗小星有点踌躇。
“只是什么?”俞展翔有点着急。
“本寺有规,夜里不留女客。”小和尚道。
“这是我的老祖宗…”俞展翔意思是说,这都快七十岁的老人了,你们还这么固执。
“小师傅,烦请通报一声德恒法师,就说有故人求见。”俞展翔还想跟人家解释一下,罗小星上前说道。
“哪有请二位施主稍候片刻。”小和尚合十作揖进去禀报去了。
不一会功夫,出来一位长髯飘飘的老和尚,这就是水德寺的住持德恒法师,一看到罗小星就是一句佛号:“阿弥陀佛,罗老施主一向还好?”
“烦劳挂念,大师一向可好?”罗小星单手胸前做一佛印,微微倾身施礼,俞展翔也赶紧学着施礼。
“罗老施主怎得此时到此?”德恒大师看来有点好奇
“只因赶路赶得急,错过了宿头,想在此借宿一宿,不知我一个女客可否方便?”罗小星笑着问道。
“阿弥陀佛,”大师笑道:“难得罗老施主也如此拘泥,佛渡有缘人,人分男女,佛不分男女,罗老施主请寺里叙话。”
“让大师见笑了,大师请。”
罗小星说完,随的恒大师入寺,直至客房,早有知客僧在此等候。
“方丈,两位施主的客房已经备好。”知客僧上前秉道。
德恒大师点点头,回身对罗小星道:“罗老施主,敝寺简陋,慢待了。”
“大师言重了,我等打扰大师清修,已是罪过,还望大师海涵。”罗小星也客气道。
“那就请二位施主先行梳洗,待会自有小僧送上素食,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德恒大师吩咐道。
“大师请便,多谢!”罗小星回道。
德恒大师一走,俞展翔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老祖宗,你和这个老和尚认识啊?”
“叫德恒大师,再有不敬,小心我掌嘴!”罗小星怒目一竖。
“好好,德恒大师。”俞展翔下了一跳,他有点想不通,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女魔头,他自己娘亲的师父,竟然对这个看起来一点武功也不会的老和尚恭敬有加,当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他那个娘亲在江湖上到底有多大的名头。
“岂止是认识啊,”看着一脸疑惑的俞展翔,罗小星的目光投向了远方,她似乎又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哪怎么可能,我看这个…这个德恒大师他可是看起来一点也不会武功啊。”俞展翔庆幸自己悬崖勒马,没有顺嘴把老和尚三个字说出来,否则这个老祖宗可是真打啊。
“哼哼,谁说救人一定是要有武功啊?”罗小星不屑的瞅了他一眼。
“老祖宗,能给我说说吗?”年轻人的好奇心很容易被挑起来。
“唉!”罗小星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那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
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是罗小心压在心底最为痛苦的一段心事。那时他和丈夫流云飞剑孟旭正为了给儿子解毒,把江湖搅了个底朝天,一对神仙眷侣也成了一对魔星,粉面毒仙罗小星简直就是江湖邪恶的象征,所到之处,江湖人士唯恐避之不及而惹祸上身。
后来因为受到当时中原数位高手围攻,丈夫和儿子落入他人之手,因为忌惮他们受到伤害,罗小星发下重誓,远赴苗疆,终生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离开中原退往苗疆的罗小星,早已心灰意冷,已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中毒已深的丈夫和命悬一线的儿子是她活下来的唯一的希望。在她当年路过水德寺时,身心俱损,已然病入膏肓,倒在寺外。对于这样一位江湖魔星,江湖人士无不希望她死之而后快,但当时还是一名知客僧的德恒,不顾其他人的反对,执意将她扶入寺内,细心调养月余才将她养好。
在罗小星病愈离开的时候她问德恒,别人都希望她死,他为什么要救她,德恒讲了一句她这一生都很难忘掉的话:佛渡有缘,善恶有因,恶人亦有佛性。
俞展翔在听了这段故事后,很有感慨地说:“看来这位德恒大师确实是位好人啊。”
“他不光是位好人,现在还是位得道高僧,江湖不论门派、善恶,没有不敬重他的。水德寺立世数百年,不靠武力护持,代代相传的修为与愿力,才是他们得以香火数百年延续不断的法宝。”当罗小星说起这段话时,她是那么的平静,脸上的祥和之气就像是一尊观音。
“老祖宗所言极是,我受教了。您早点休息吧。”俞展翔看看天色已晚,赶紧说道。
罗小星也已经劳累一天,便点点头,在床榻上闭目打坐,不再说话,俞展翔便退出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