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Part 4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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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进去吧。”

乔微醒过来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手术室外了。

医院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得晃人眼睛, 空气中尽是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

她觉得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拿起手机来一看,却才不到二十分钟。

全麻的效力没有完全消失, 乔微视线模糊, 整个人是木然的, 花了许久才撑着床坐起来, 每个动作都反应迟缓。

“乔微,家属没有跟来吗?”

医生翻着病例问她。

“没有来。”她的头还没办法摇动,会眩晕,只闭了闭眼睛。

“那还是通知一下家属吧。”医生合上钢笔盖, 抬头认真打量了她一眼。

“家属暂时来不了,您直接告诉我就可以的。”

话是这样放出来, 可心里多害怕, 只有乔微自己清楚。

昨晚那个踩在悬崖边的梦好似一场征兆, 之前那两位医生的低声交流悉悉邃邃回响在耳侧。

她手脚冰凉, 周身都被无形的恐惧包围着。

医生迟疑了片刻, 还是摊开病例,钢笔指了指灯箱上的片子给她看。

荧光灯的光线从胶片后面透过来, 上面显示着腹部造影。

“你瞧, 肿瘤这儿、这儿, 都有。”医生顿了顿,又把刚出的胃镜片子也递给她。

“我看不懂的……”乔微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又把片子推了回去,“您就直接把结果告诉我。”

“我的诊断是胃癌。”

医生说出来只要一瞬间,可乔微听着,却反应了大半晌,脑袋发懵,眼前一片空白。

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带,把诊断在喉咙里低低重复了一遍。

“胃癌?”

医生经历多了这样的场合,但瞧着乔微顷刻间煞白的脸色,还是又补充一句,“当然了,还需要活检结果确诊,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百分百地断定。”

那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了。

乔微僵硬了半晌,脚下虚浮,像是踩在云端里。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麻醉没有清醒,一切其实是个梦。

她这样想着,眼神中像是找回了一点神采,一动不动看向医生的眼睛,“会不会是弄错了?我怎么会——”

“你要是担心我院误诊的话,也可以试试到其他医院复查。”

可她来的几乎是整个G市最好的医院了。

“你也别就这么悲观,”医生劝道,“我还见过确诊胃癌晚期后,又活了十来年的病人,你还年轻,要对自己有信心。”

“没有意外的话,活检结果三天出,你周三来拿,到时候我再帮你约个PETCT。”

“要随时做好入院的准备。”

***

医院走廊的灯光白得渗人,触眼皆是惨淡一片。

乔微不知道自己怎么从诊室里走出来的,只觉得头脑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浑浑噩噩,路上撞了人也浑然不知。

她从未有这样失礼的时候。

走了许久,脚踏实地踩在太阳下时,乔微恍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

从刚才医生们的态度来看,她的情况应该很不乐观。大概不可能是早期,通过手术可以切除那样轻松简单。

乔微眼神迷惘,转回身去看医院大楼,掌心都是稀汗,一时间,只觉得再没有了踏进去的勇气。

她的世界,从医院出来的一瞬间,已经和进去那一刻截然不一样了。

走出几步,她脚底发软,随意坐在医院路边一条长椅上。努力想让自己静下来理清楚思绪,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天上有一点微末的阳光,并不暖,她发现自己在颤抖,手也是,身上也是,寒意一阵一阵往上涌。

胸腔里总是有个声音在不服气地质问。

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是她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那么辛苦地走到现在,她还有那么多愿望没实现,难道之前的努力就这样全都化作一场空了吗?

她拍着胸脯扪心自问,活着的这二十来年里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听起来那么遥远的疾病,偏偏降临在她身上?

她能听见自己牙关发抖的轻响,只能又紧了紧大衣。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久到乔微身上每一个关节已经酸痛僵直的时候,她才恍惚听见来自包里的震动。

乔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机在响。

拿出来一看,桌面显示了五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本地的陌生号码。

或许是有什么急事?乔微想着。

可又有什么急事比她得了绝症还让人绝望呢?

将桌面熄灭的一瞬间,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她终究还是按下了接听。

“喂,”话出口,乔微才发觉她的喉咙沙哑得有多厉害,“我是乔微。”

大概是早上做胃镜的后遗症,火辣辣地,像是破了个口子在灼烧。

“发什么愣呢,打这么久才接电话?”

那边的声音听上去很不高兴。

“有事吗?”乔微心不在焉地低头答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自然些。

“那天的事故修理费划到你账上了,你瞧瞧。”

才说话,乔微便把话筒另一端的声音认了出来。

这二世祖说话乍一听上去低沉悦耳,实则油腔滑调,骨子里便带着股吊儿郎当。

“我知道了。”

她点头,挂断。

手机放回外套里不到两秒,铃声又震动起来。

“就这句?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了?”霍崤之有点不敢置信。

神经病。

乔微这次没说话,直接便挂断了。

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她点下挂断的一瞬间,马上又打过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

乔微怒不可遏,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让她好好安静一会儿吗?

对方愣了半天,似乎有点不敢置信乔微居然会真的发怒,半晌,才低低传过来一句:“我只是想说……你抬头看看。”

乔微举着电话抬起头来,目光落到马路对面。

霍崤之穿了件飞行员夹克。眉眼俊美深邃,手就插在裤袋里,懒洋洋站在雪松一侧,身形比平日更颀长挺拔。

人行道上的绿灯亮起来,他混在人流中,长腿格外醒目,迈开一步步走近。

“我在这儿站了十分钟,你直到现在才看见我。”他非常不满意地控诉。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关注无关紧要的人?”

霍崤之讨了个没趣,踢开一块柏油路上挡道的石子,头一个抵达了这边的台阶。

“修理费赔给你了,医疗费什么时候还给我。”

他在乔微跟前站定。

从医院出来后依然不太舒服,乔微捂着腹部,换了左手拿电话。把车祸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垂眸解释:“路上车子出了点事故耽误了。”

“有没有受伤?”乔母的声音不可查地上挑。

“没事。”

那边似是松了一口气,“那就把你自己收拾整齐现在赶过来,四十五分钟以内,我要看见你出现在音乐厅入口。”

“知道了。”

乔微闭眼,沉声答道。

——

发型是不能做了,阿元只来得及给她扎个低马尾。用最快的时间上了个淡妆。薄铺细粉,淡扫峨眉,唇瓣涂了一点淡粉。

好在乔微天生丽质,气质矜贵沉静,怎样出现都不至于在人前失礼。

助手把搭好的衣服捧来,晚礼服配皮草披肩。乔微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换套简单些的吧。”

太晃眼睛,也太张扬了。

阿元的助手嗫嚅着没敢应,若是穿得太朴素,乔董肯定又不满意。

还是阿元抬起头来吩咐,“听小姐的。去衣帽间拿白色那个套裙,搭浅蓝小山羊皮手袋,一会儿出门再穿外套就不冷了。”

助手小跑着刚要走,又被阿元叫住,附耳说了几句。

乔微今天化妆不像平日那样安静,不时倾身,这个行业都是人精,阿元自然猜出她胃不舒服,也许是小日子到了。

暖手袋递到乔微手上时,她正穿短靴,阿元便又往她外套里贴了几片暖宝宝。

这雇主畏冷,一到冬天四肢就跟冰块似的。

“谢谢。”

“东西都不是我,我也是借助理的花献佛。”阿元笑起来。

乔微也抬头冲她笑了一下,笑完又觉得颇有些讽刺。

哪怕外人都记得的事,她母亲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的,或者就算记得,也轻屑地决不肯浪费时间去做。

***

乔微踩着点,堪堪在音乐会开始前抵达。部分听众已经入席,音乐大厅外这会儿颇为安静。

乔母才瞧清她的打扮,眉头便是微皱,只是到底没有说什么。

她抚平裙摆起身,挽上乔微的手,一边朝厅内缓缓齐步走着,一边压低声音朝她介绍今晚的来人:“这个人你应当认识。”

“谁?”

“宋常惠。”

“宋老?”乔微颇为意外。

这个人她确实认识,在教科书上认识的。作为国内最早一批最著名的钢琴家、作曲家,这个名字对学音乐的人来说如雷贯耳。

“投资人那边油盐不进,不过我听闻他是个大孝子,那也只能从他身边攻破了。”

这么说来,宋老是大金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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