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相视一笑如昔日
这,却是何意?
一众人,包括程汤自己在内,皆是一脸不解,甚至有些人,心中猛地措手不及,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夏祖制,大曹正,郡一级别总领两个曹的长官,负责协助郡守处理这两个曹的全部政务。这两个曹,必须掌管一大类职能的部门,比如决曹、贼曹,这两个掌管司法。
事实上,掌管兵曹、尉曹的薛离,他的地位等同于大曹正。或者说,郡尉和这两个曹的大曹正合二为一的,因此身为郡尉的薛离,能够同时掌控这两个曹。
只是,大曹正这一官职,极为重要,掌管两个曹的一大类职能,很少有人胜任,因而现在的永昌郡之中,并未有大曹正。大曹正虽然掌管两曹事物,但并不独立,依旧需要在处理关键事情的时候,向郡守禀明。
当然,这一切自然是除了尉曹和兵曹的,因为尉曹和兵曹,隶属薛离,薛离又不服夏默笙,自然要排出在外了。
“殿下,难道您不追究他谎报田亩数量的罪过了吗?”有人反应了过来,慌忙走出来道,“若是如此,下官不服!”
夏默笙脸色古怪,旋即将案桌上的一卷帛书,扔到了地上道:“你,看看这份详查!”
那人一愣,但是依旧弯下腰,捡起了帛书,仔细阅读起来后。
随着他阅读的继续,脸色也是变得惊恐起来,众人早已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心中不断猜测着,那卷帛书上究竟写了什么?
“如何!”夏默笙见着那人神色惊恐,猛地喝道,“本殿下的眼光怎么会差?即日起,程汤你便上任吧!”
夏默笙扔到地上的那卷帛书,上面只记载了一些数目。那些数目,自然是程家士族的田产房屋。帛书的结尾写道:程家士族,世代为贼曹之官。虽为士族,然田产不过三十亩,房屋不过二十间,如此清廉,可比青天。
三十亩是个什么概念?正常情况下,永昌普通一家士族的田产,就是这个的十倍!
二十间又是个什么概念?正常情况下,永昌一户不算富裕的商人的房屋,也是这个数的十倍!
如此数字,怎能说明程汤会谎报收成?
这是一个清官,廉洁奉公,怎么会做出那种罔顾法纪的事情?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相信,如此清廉的官员,怎么会触犯律法之中某些微不足道的地方呢?
至少,夏默笙是不会信的。
此时,那人听得夏默笙这么一喝,赶紧跪地,道:“下官知罪,殿下明察秋毫,让人佩服!”
众多官员,见着这人如此说,便是明白了过来,那卷帛书上的东西,必然是实际上程家家产的数目条款。这一点,他们也是心知肚明的,恐怕那帛书上的东西,夏默笙也是经过实际调查的。
夏默笙的确这么做了,这几日的时间,走访了许多民众,才得到这样的答案。因此,他任命了上任不到半个月的程汤,做了大曹正。
程汤此时的眼圈有些红肿了,赶紧跪下道:“殿下之明察,下官钦佩。下官家中有上好的金疮药,愿意贡献出来,以治疗殿下之亲卫的伤痛!”
夏默笙听到这里,脸色却是沉了下去,他想起了南山客,那些衙役的手还真狠的,差点把南山客打死。
她可是个弱女子啊,怎么禁得起这么痛苦的折磨?想到这些,夏默笙的心中愧疚,便是又多了一层,便是道:“你下午时分,送到府衙来便是可以了。”
程汤闻言,便是知道,夏默笙不会去计较自己严酷判定罪责的事情了。
夏默笙见着程汤神色放松下来后,也同样放松了神色,道:“决曹、贼曹诸官,甚是优异,尤其是张大人,董司副!”
这话一出,张克勤与董子海,脸上的严肃之气,变得更深了,这是司法之官应该有的神色,夏默笙见了,心中自是极为欣喜。
赵灵吉心中,不断赞叹,八殿下距离掌控永昌,更进了一步。虽然失去了亲卫拥戴之心,但换来了十万人永昌郡的民心,这划得来!
《大夏书》记载,灵帝瑞和二十四年冬十一月中旬,故太子擢升察司司副程汤为司法大曹正,是以永昌之郡,法律畅行,政令通达,流民皆附焉。数年之后,永昌之民,达三十万!
自不必多说政事堂上的诸多事情,时间已然到了下午,程汤派人送来了金疮药,夏默笙便是拿着它,到了永昌郡守衙门之后。
厢房之中,南山客正趴在床上,略显痛苦的表情,让夏默笙心头不由得一揪:“南山,受苦了!是本殿下反应不及时,让他们把你拖了下去!”
夏默笙说着,便是坐到了床边,拧开金疮药的盖子,打算给南山客上药。揭开膏药帖子一看,南山客的臀部,此时已经有一小部分结痂了,但依旧有一大部分,皮开肉绽的同时,流着脓血。
几天过去了,看样子,贴的那一两副膏药,并不管太多的用。
正当夏默笙想要往南山客的臀部上擦药的时候,却瞥见南山客原本痛苦的表情,变得羞红起来。
下一刻,夏默笙便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道:“是本殿下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他心中慌张,却又不知如何;只是夏默笙不知道,南山客虽然面色羞红,但同样的,心中如同小鹿一般乱撞,好一阵慌乱。
之前处理伤口的时候,因为南山客处于昏迷状态,夏默笙心中又是十分的着急,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现在,回头想想,那时的自己,无意识之下,给南山客贴膏药,便是触摸到了南山客的肌肤。
南山客,女扮男装,代自己受刑,若是真的没注意,还真以为她是男的呢。
如今,南山客清醒过来,夏默笙方才想起这件事情来,两人相视,好一阵尴尬。夏默笙急忙掩饰道:“我去让府衙中的侍女来给你上药吧?”
南山客原本心里有些小鹿撞似的,如今听着夏默笙如此说,却有一丝的甜蜜,但同时也充斥小小的空虚,便是轻声道:“殿下不必在意男女授受不亲那些繁文缛节,小女能得到殿下如此的恩宠,已是荣幸!再者,我这女扮男装的打扮,真实身份,怎能随意告诉外人?万一引起一些人的怀疑,岂不是对殿下您不利?”
她虽然这么说,但面色却极为羞红,不像是成熟的妙龄女子,倒像是涉世未深的山中女孩。只是南山客女扮男装,的确不能为外人所知,否则便会给夏默笙带来麻烦。比如薛离,他可能就会借口夏默笙窝藏西域民众,将他坐实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或者更严重的,薛离借此,散布夏默笙私抢民女的谣言,从而抹黑夏默笙,让他无法在永昌立足。
夏默笙面色一阵红,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之间,又见着南山客臀部之上脓血不止,也顾不上许多,便是道:“南山,本殿下今后,必定好好补偿于你!”他心中愧疚,但又无法用言语表达,只得用棉布沾着金疮药,在南山客伤口处缓缓擦拭着。
一抹温情,缓缓在这一处厢房之中升起,二人心中,彼此不知各自的想法,但心中却有一种异样,谁也说不清。
夏默笙默默的上着药,双手似乎有些颤抖,生怕弄疼了南山客。南山客默默的趴在床上,眼角之处,滴出的泪水,不知道是欣喜甜蜜还是怎样的?嘴角之上的弯起弧度,脸上羞红的神色,着实可爱,只是夏默笙顾着上药,并未见到。
南山客自出生之日起,便生活在西域大漠之中,没有多少亲人,这几年又是随着难民,沿途乞讨,而今流落到永昌,十六年的时间里,却是鲜有人如此尽心尽力的对她。更何况,她毕竟还是十六七岁的碧玉少女,情窦初开,不知不觉中,心中那一抹异样,更加深重了。
更何况,这是一个皇子身份的少年,给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上药,细想之下,任哪一个女子,都会有一种如同初恋的时候,双方都是第一次牵对方的手的感觉,亲切、甜蜜……
只是这么一种感觉,南山客竟是想入非非起来,不知不觉间,眼皮耷拉下来,沉沉的趴着睡了过去。
良久之后,夏默笙上完了药,见着南山客趴着睡了下去,不禁好笑:“曾经沧海月明时,君家玉容入我心;相视一笑如昔日,难说重逢与初见。”
他心中同样有那种异样,只是缓缓吟诵些许词句,旋即,夏默笙起身寻到了一床被子,轻轻的盖在了南山客的背上。
“是不是该留下点什么?”夏默笙想着,本打算退出厢房,却扭头看见南山客的绝美容颜,“该留下一点东西,也好让自己心中那一丝愧疚散去。”
至始至终,他都觉得那种异样是愧疚,毕竟让这么一个女扮男装的弱女子,代自己受刑,实在说不过去。
夏默笙寻来纸笔,摊开写到:
曾经沧海月明时,君家玉容入我心。相视一笑如昔日,难说重逢与初见。女扮男装无断袖,肌肤如亲是一人。昭明心中难说愁,有愧不表却难言。
他将之前的那一段话,又补充了些许,以表达自己对于南山客的愧疚之情。只是,无论夏默笙怎么写,总是感觉那一种心情,又不是愧疚,更像是怜爱。准确的来说,是一种欲望吧。
但他不敢这么想。
只是,夏默笙相信,南山客一定会理解自己的心思的,明白自己的愧疚之心。若是传出去,那些卫士私兵的拥戴之心,也不会失去的。
恰在这时,厢房之外传来声响:“禀殿下,蜀州蜀王张琨遣使发来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