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府大厅中。
罗老爷罗太太一听说儿子要去投军,心里又痛又气!
因外面生意有两个儿子管着,罗老爷就过着闲适的生活,一心督促幺儿成才。
士农工商,商人就是再有钱,也是低人一等。
前面两个儿子没这方面的慧根,被最寄予希望的幺儿,不考科举要投军。
整个家里天塌地陷了!
罗怀明自然知道父母对自己的期望,可惜朝廷无所作为,文官更是亦然。
他跪在地上倔强道:“爹,儿子这是报国又不是胡作非为,你和娘着急什么啊?”
罗老爷捂着心口痛斥:“你这两年要学些拳脚功夫护身,我也没拦着你,是因为你没有把学问撂下。”
“你知不知道一家对你的希望有多大?你去投军,门都没有。”
早知结局,罗怀明也不气馁。
“爹,投军也是为了报效朝廷,光宗耀祖,这与考科举都是一样的道理,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大宋重文轻武,传承了几辈,实难动摇!
“胡说,你个不孝子当我老了好糊弄是不是?连当兵的和翰林都分不清了?”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根本就没法比!”
“而且,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没到战场上就被金人砍了,不是白白送命嘛!”
罗太太捂着帕子小声抽泣,听到这哭得更厉害了。
“明儿,你是娘的心肝啊,可不能去当兵。那些个金人杀人不眨眼,你就是去了也百搭啊!”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儿子日夜习武,已有成绩,请爹娘放心,儿子定能给你们挣个诰命回来。”
罗老爷气急,一个细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你放肆!合着我们都白说了是不是?别说了,就是说破天你也不能去!”
平时爹对自己和颜悦色,连一句重话都不曾有过,这次是真发火了!
“儿子不怕死,要是人人都怕死,这国家有谁来保卫?”
“自有朝廷的军队,不用你一个文人操心。”
“朝廷军队里的人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与我都是一样的命,儿子如何就去不得了?”
“你、、、”
罗老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罗太太冲上去捶了他几下。
痛心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看把你爹气的,快跟你爹陪个不是,保证不说浑话了!”
都到了这一步,罗怀明坚决杠到底。
“儿子心意已决,还请爹娘成全!”
罗老爷瞪了他几眼,就气哄哄的出去了!
不出去,老子就忍不住动手打人了,实伤父子情分。
罗母戳着他的额头:“你个不省心的,要气死我们是不是啊?”
“人家生儿防老,你是要往我们心上捅刀子,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啊?”
对于母亲的眼泪,父亲的斥责,罗怀明心里不是不动容。
可他不是一个一味愚孝无知的人!
事后谁也没有说服谁!
却说罗老爷心里纳罕,儿子以往虽有投军的意向,但一直都没表示过。
现在这样强硬,定与那两个外人脱不了干系。
他心里恨极,招呼一伙家丁直去外院客房。
外院的客房里。
南进从驿站回来就没说过话,秦世顺看不过去:“贤弟,咱们的行礼原封未动,等出门再买些干粮也就什么也不缺了!”
“好,咱们出去再买!”
南进的心情有所平静,回头又朝阿傕戏谑道:“只是可怜阿傕年岁小小,刚歇了没两天又要随咱们风霜飘零了!”
怎么总拿自己的年龄说事,阿傕一扭头:“我才不小呢,你们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我的功夫进步可快了!”
南进宠溺:“是啊,阿傕真是个练武奇才!”
“不要再用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了,正常一点,就像你对阿哥说的那样!”
阿傕说话欲发没个顾忌了,秦世顺拍了他的背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谦虚才会使人进步。”
阿傕稚嫩的小脸满是正色:“阿哥,谦虚也要实话实说,过度就成了虚假,我才不要做呢!”
罗大哥就是个现成的例子,烦人!不过,这话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秦世顺站起来,抬手欲打的样子,阿傕忙躲到南进身后,头都不露。
“什么歪理邪说,再说个试试?”
南进拦道:“秦大哥,阿傕说的也没错!”
见他脸色好些又道:“也不知罗大哥什么时候来啊?”
早上看他父母俱在,溺爱非常,罗怀明想要投军怕是难了。
秦世顺问:“我看悬的很,多半是白等了!”
南进比谁都急,“我去看看,也许罗大哥不一定跟咱们走!”
“也好!”
见秦世顺与往日一般无二,南进住脚。
“秦大哥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跟随岳大人吗?”
果然,问题不用问,他也会主动说的。
“贤弟的见识远在我之上,想的也比我周全。再说咱们本来就是要投军的,跟着他自然比咱们自己要方便多了!”
想到他这样信任自己,南进心里一阵感动。
“秦大哥,我们跟着他定能驱除金人!”
秦世顺对南进的突袭做法并没多大疑虑,可乍听他说得如此肯定,心里顿觉不可思议。
他认识岳大人很久了吗?
之前为何又一字不透?
秦世顺正打算再仔细问一下,这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走来。
他打开门一看,就见罗老爷领着一伙手拿长棒的家丁气势汹汹走在甬道上,转眼就上了台阶。
没等来罗怀明,却等到了罗老爷。
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南进携阿傕与秦世顺一起出来迎道:“见过罗伯父!”
这做作的样子装给谁看,罗老爷一脸厌恶:“我可没有你们这样的侄儿,好人家的孩子不当竟往歪门邪道上凑,还一个劲撺掇别人家的孩子!”
“来人,将这些无耻之徒给我打出去!”
一伙人拿着棒子就要开打。
祸从天降啊!
早上相见时,还是一副和蔼友善的长辈,怎么这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就换了一副嫉恶如仇。
显然这个“恶”就是他们自己了!
“罗老爷请慢!”
南进顾好阿傕:“晚辈们初来乍到,不知哪里惹到了您?还请看在晚辈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宽恕一二!”
罗父怒笑:“哼,你们自己做的好事还要别人去提醒?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管得着吗?”
“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原因不言而喻,可是双方动手,便会伤了罗大哥待人的情分。
南进恭敬道:“晚辈们也读了一些诗书,并非蛮横之徒。您要是教导,晚辈们定会听则改之!何必动手!”
对付一群外来的孩子,手到擒来。
罗老爷心一狠:“你们要是知道好歹,就该立即从这里消失,永不出现。”
“否则,我敢保证整个城里你们也别想有站脚的地方。”
罗老爷被儿子气的不轻啊!
“好!晚辈答应罗老爷。不过,还请您相告晚辈们哪里惹了您不快,以免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个,罗老爷更气。
“战场上九死一生,你们却要拐走别人最有出息的儿子去送死,安的什么心?”
“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回报人家的?与那些牲畜有何区别?”
罗老爷混淆黑白,秦世顺的左性上来了!
抢道:“罗老爷原来是为了罗大哥要去投军的事情生气,那您可就白气了。”
“令郎要去投军完全属于自愿,晚辈们并无一丝一毫相劝。”
说服不了儿子,就要找别人出气。
可你找错了对象。
南进扶额,这是不打不快的节奏吗?
罗老爷一生强势护短,怎听得了这话?
“好啊,事到如今你们搅得人家天翻地覆,如今更要推得一干二净,实在是狼心狗肺。”
他急走了两步又道:“你们定是贪上我家之财,准备诱走我儿好做打算。来人给我打,把他们绑到衙门中去。”
“是!”
这人护犊心切,竟不管别人死活。
秦世顺算是明白了,罗怀明惹出了大麻烦,连个面都不露,由着自己的老父过来喊打喊杀。
他知不知道?
“罗老爷,令郎心如明镜,怎会受晚辈们欺骗?”
“他聪慧有余,实际阅历甚少,哪经得起你们这帮惯骗的花言巧语。不要手下留情,给我狠狠的打!”
罗老爷不听任何劝告,一再下令动手。
那些家丁也算是半个练家子,秦世顺对付十几人,显然有些吃力。
南进见他没有下狠手,便知他顾虑着罗怀明。
“罗老爷要是再不收手,就别怪晚辈得罪了!”
罗老爷以为三人之中秦世顺年龄最大,儿子受他的蛊惑也最多,并没有对南进和阿傕动手。“你那兄长就要撑不住了,你还有心思与我交谈,可见也是个见利忘义、胆怯自私的小人。”
见他毫无悔改之意,南进头疼不已,秦大哥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
南进有心要给罗父看个分明,他抱着阿傕纵身一跳,到了房顶:“阿傕可害怕?”
阿傕老老实实坐好:“南哥,你快下去帮阿哥,我没事的!”
“那好,不准乱动,我下去帮你阿哥!”
南进对着正面围攻秦世顺的人就是凌空一脚,直踢向他手臂上的小海穴。
那人惊痛一声,手里的长棒应声而落,再不能拿。
小海穴是手臂上的麻穴,要是气力用重了,会直接导致整条手臂都废了。
南进没有下狠力,只让他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接着一连串的人也是同样的情况,看的罗父羞愤交加,十几个人都打不过两个半大小子。
说出去脸都没处放——丢死了!
只一会功夫,十几个人就被撂倒了大半,躺在地上哀嚎震天。
还有人不服要上来,被秦世顺一枪扫到腿上,再也站不了了。
罗怀明匆匆赶来,看到这个情景心都快跳出来了。
“别打了,爹你这是干什么?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们都给我住手。”
罗怀明本想过来跟南进说一声,让他们先走,自己等找机会再去会合。
谁知竟看见自家的家丁正在围打他们,又惊又怕又气。
家丁听到少爷下这样的命令,装模作样停止了打斗。
终于不用再硬着头皮上去找揍了,心里对他感激不已,一下忘记挨打的起因了!
罗老爷受惊不小,看样子。
他找错了对象,那小个子才是领头羊。
看见儿子来了,以为找到了台阶好下来。
谁知儿子首先关心的是外人,倒把自己的老父扔在一边。
罗老爷气的气血翻腾,找到了出气孔,火冒三丈。
“你与他们才认识两天,就把自己整个心肺都掏了过去。你知不知道人家正打算卖你数银子!”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二百五儿子啊!”
罗怀明抹了抹脸上的口水,忍者难堪。
“爹,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刚才的情景你也看见了,他们要是真有害人之心,抓你都绰绰有余。”
“您比儿子可值钱多了!”
罗老爷的面皮又红又涨,好不容易撇开话题,这个傻小子偏偏又扯了回来。
恨不得把他扔回炉里重造。
“你小子存心要气死我啊,不过就是我死了你也别想去投什么军,否则我就让族长除了你的名,再也不用受我们的管束了!”
大家没想到罗老爷会如此决绝,罗怀明更是想不到,他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爹”。
被除出家族,便是等于树没有皮,人没有脸。
这是他爹说的话吗?
“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也老了,与其眼睁睁看你去送死,我还不如全当没你这个儿子。”
说完他就走了,那落寞的背影不禁让人心酸难耐。
那些家丁见此也随后退了!
罗老爷的爱子之心没有错!
南进道:“罗老爷能否听晚辈说几句?”
“我还没老眼昏花,有什么话你就说。”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过来,太不想看见那一张骗人的小娃娃脸了!
早知如此,他绝不会这般鲁莽了!
“罗老爷对令郎的舔犊之情,实在叫人羡慕。”
儿子在这,不能说过分了。
罗老爷口气沧桑:“每个父母都是一样的心情,想必你父母对你离家许久也是思念的很,只可惜你们为人子女的不知罢了!”
你可错了,他没有身为人父的心和情。
就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儿女送进火坑的。
世间的父亲也是不能相互攀比的,只会更令人难堪。
南进低下头描平眼里的悲伤。
“罗老爷,如果金人打过来了,你觉得罗府可会幸免于难?”
所有人停住了呼吸,金人要是打过来只有两个选择。
不是死就是要逃亡,罗府也逃脱不了!
罗老爷心生惶恐,可历经半生,经验丰富,掩饰功夫早已做到了家。
他回过身斥道:“无知小儿,朗朗乾坤之下竟敢口出危言,双方停战协议早就签好,岂会朝令夕改?”
南进话语依旧平静:“晚辈说的要是胡言乱语,罗老爷又何必激动呢?”
“可见您心里已经有数了!金人狼子野心,岂会长久满足于我朝北方?”
“这场战争,终是不可避免!”
“难道咱们要和以前一样不战而退,事后割地赔款吗?”
“朝廷早已不复从前,还是再拿出千千万万的女子去凑数,换来自欺欺人的和平?”
“你、、、你这是骇人听闻,老朽没功夫在这奉、、、奉陪了!”
罗老爷慌乱的逃了,朝廷的伤疤就是千万子民的伤疤。
一旦揭开,覆巢之下,岂有不痛之理!
罗怀明内心痛苦挣扎,两头都不想失去,却只能顾全其一。
南进见秦世顺抱下阿傕,安全着地。
便朝罗怀明:“罗大哥你不用为难,就算你不去投军,照样可以抗击金人。”
他灰暗的眼神一亮:“贤弟此话何意?”
“罗大哥文武全才,何不用于教化世人?”
“如果大宋人人都知抵抗金人,那么咱们一定会有一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景象。”
南进的话如黑夜中的明灯,照亮了脚下的路程。
“愚兄本想与贤弟好好相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还望贤弟恕罪!”
说完,罗怀明就朝南进和秦世顺作揖,面露歉疚。
他的满腔情义还没付诸行动,便已夭折。
痛苦痛心痛恨痛失去你,痛失去自己!
南进扶着他:“罗大哥不可,我等受你热情以待,感激不尽。今日之事,也是我等之错,罗大哥见谅!”
那些家丁俱是精心培养,等闲不能抗之。
贤弟两人轻松就解决了他们,可见功夫的厉害了。
他罗怀明没胆子了!
一见贤弟误终生,罗怀明泪花闪烁。
“家父鲁莽,贤弟非但不怪罪,还肯为我指点迷津,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秦世顺见他婆婆妈妈,心里那丝怨气都散了。
这厮太会煽情,弄得自己都想哭了!
“罗大哥过奖了!好了,咱们也耽搁了一些时辰,山水相逢会有时,我等这就告辞了!”
罗怀明心知无望了,便想留些纪念,不要忘了自己。
“两位贤弟稍等,来人呐!”
一个清秀的小斯跑过来道:“少爷?”
“去厨房中要一些炊饼干粮过来!”
“是!”
南进懒怠看他的情长,“罗大哥不用了!”
罗怀明掏出一叠银票:“此去之路艰难重重,我这里有五百两纹银,就给两位贤弟作盘缠吧!”
秦世顺嘴角一抽,败家子!
出手就是五百两,被他老父知道了,谁都不得好!
罗怀明要是知道秦世顺的想法,定会吼道:那是我的全部家底,你懂什么?
“罗大哥,我们不缺银子,这些还请你收回去吧!”
罗怀明看出来了,他们穿的随大流。
气质想随都随不了,怕是不想惹人耳目罢了!
“我知道两位贤弟不缺此物,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两位要是不收,岂不让我心里难安?”
南进归心似箭,便道:“罗大哥盛情难却,我和秦大哥就却之不恭了!”
罗怀民心里舒服了许多,可刚要把银票交出时,南进就推了回来。
“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罗大哥误会了,你既要教化世人,银两是必不可少的,就当是我们入了股,也算出一份力了!”
既是你所求,我便做出了好儿来!
“好,愚兄定不负贤弟所望。”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罗老爷坐与偏厅中,罗太太站在一旁为他按摩头部。
刚说了不到三句话,就听到家丁跑来相告,以为儿子走了!
他拨开罗母的手就出来:“什么不好了?学的规矩都到狗肚子里了!”
老爷最重规矩,如今连鞋都不穿了?
可见对三郎君的重视了!
小斯低着头:“小的知罪,不过这事太过紧急,小的一时忘了分寸,老爷莫怪。”
“你想急死我啊,还不说是什么事啊?”
“少爷让人从马厩里牵出两匹马送人了!”
“什么?这小子也敢,他人在哪里?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现在马匹数量少,很是珍贵。
这小子一下就送两匹出去,当真不知人间疾苦啊!
“少爷还在外院呢!”
听到这两人心里的千斤巨鼎终于挪开了,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罢了,如果送两匹马可以除了他的投军念头,还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