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盈回了公主府,只片刻便换了身骑射装又往外走,步履匆匆,隐含着怒气。
“公主刚回来,这又是要去哪儿?”陈群心里暗暗叫苦。这半路出家的公主真是不一样,整天上蹿下跳的闲不住。
冉盈喝了一声:“别跟着我!”
她出了府门就拐到旁边的马厩,牵出自己的那匹紫露岚,飞身跨了上去。
跟出来的陈群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拉住马笼头:“公主这是要去哪儿?这都正午了!”
冉盈用手中的马鞭一指他:“让开!不准跟过来!”说着狠狠一夹马肚子,紫露岚狂风一般蹿了出去。
陈群躲闪不及,被狠狠甩到路边。
冉盈赶着紫露岚过了几条街口便到了柱国府。
门口的侍卫见了她来,立刻迎了上去。
冉盈下了马,不理众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在庭院里迎面遇见贺楼齐。
贺楼齐见了她,诧异得张大了嘴:“阿冉你这么堂而皇之就过来了?”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冉盈微愠的脸色,调笑道:“这么想柱国呀?他刚从宫里回来……”
冉盈把眼一瞪。
贺楼齐终于识趣地闭了嘴,眼看着她大步往书房去了,嘀咕着:“这是怎么了?跟点了火似的……”
冉盈一步跨进宇文泰的书房,见他正站在书架前看书。玉簪束发,穿着白色暗花的蜀锦窄袖上领袍,看着都拘束。
听到她进来,他头也没抬,淡淡地说:“怎么了这是?冒冒失失的。”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孤瞒着你什么了?”口气依旧淡淡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手中的书。
冉盈两步走到宇文泰面前。见到了他,情绪也平定了一些,她压了压口气,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荆州杨氏涉案,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宇文泰的目光终于自手中的书上移到了冉盈的脸上。
他看了她一会儿,说:“孤并没有刻意瞒你。如今孤要见你一面,本就不易。朝堂上的事,孤也不是非要事事说与你听。”
冉盈一愣。这不是他,他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生分的话。
冉盈觉得可笑。
“宇文泰,你不相信我。”冉盈盯着他的脸。
“孤何曾不相信你?”宇文泰移开目光,有些心虚。
“为什么要将杨氏全族抓来长安待罪?那不是株连全族的罪!何况大理寺还未定罪!”
“冉盈!”宇文泰心中腾起无名火,啪的一下将手中的书往案上狠狠一砸!
“杨润要杀我!连你都觉得这样的罪行可以饶恕?!”
“我说的是魏律!只有谋害皇族才是灭族之罪!眼下案子还未审结,你为何要让杨氏在长安游街示众、羞辱他们?!”
冉盈握紧了拳头,针锋相对,心里也越来越气。
明明就是他的私心作祟,为什么反而成了她的错?
“不要扯魏律!孤问的是你!”宇文泰上前一步,逼问她。
“冉盈,在你的心里,要杀我的人,不该被灭族吗?!”
他的怒火一点点地被点燃了。她何曾为了什么人同他剑拔弩张到这种地步?就为了那个杨淙?他脑子有些乱。
看着那样亲密的人如此愤怒地瞪着自己,冉盈反而安静下来。她看着他,问:“宇文泰,你知道我在气什么。”
宇文泰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他也按了按性子,但仍然嘴硬:“你不就是气孤没特意去告诉你么。孤这几日确实没空去见你。而且这件事情杨润的族人是否有参与,还要详查,所以孤才让他们来长安待罪……”
冉盈有些失望。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不,你怀疑我在荆州时和杨淙有过私情。你要报复杨淙。”
这句话如一个响雷炸在两个人的头顶。宇文泰看着她,面容渐渐僵硬。
无稽的心事到底被她看破了。
冉盈的眼中慢慢涌上了泪水。
宇文泰看着她,愣了半晌。这句话顶到他的面前,令他进退两难。
过了好久,他哑着声音问:“那你们有没有?你难道不是因为杨淙才这样怒气冲冲地来质问我的吗?你今日在街上见着他时,心里在想什么?在惋惜他?还是在怨恨我?”
他看着她,缓缓说:“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我也一直很怕你会为了他来找我。我们已多日没见了,可你一见到我,竟是为了他,对我没一点好脸色……”
仿佛是为了证明那个荒唐无稽的念头,他做了一个茧子,把自己缚住了。
冉盈身子一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她没想到,她已同他一起经历这么多了,命都为他豁出去了,可他竟然还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怀疑她。
“你真的怀疑过我?”一下没忍住,两行泪哗的落了下来。
见她落泪,见她受伤的眼神,宇文泰心中隐痛。
他的心事说不出口——其实,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吃醋。
他吃醋了,想到他的阿盈和这个少年的关系曾深到论及嫁娶,他的心里就酸得翻江倒海。他管不了那是怎样的一场相亲,也管不了那场荒唐的相亲里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他只知道当时杨氏提出要见一面,她就答应了,她去了!
他若是再深想一些就该明白,这场相亲根本无足轻重。
冉盈离开荆州是因为听说他要来荆州——能够影响冉盈做出选择的,始终都是他。
然而在卷宗上看到杨氏的名字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些。他任无名的妒火在心中燎原,继而又生出了由无边的权力所带来的黑暗的念头。
他要置杨氏于死地。他要让觊觎阿盈的人付出巨大的代价!
此时看着她流下眼泪,宇文泰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先前脑子里还如雨后的藤蔓一般疯狂生长缠绕的那一股嫉妒缓缓散去,他才惊慌地察觉,他怎么能怀疑他的阿盈?
那个愚蠢的念头,见不到她的时候疯狂地滋长;见到她时,仿佛是证实了那个猜测一般,他妒火中烧,理智丧尽,他竟说了那些蠢话去伤害她!
那是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的阿盈啊,他怎么可以被这种无聊低级的情绪所控制,而去伤害她?
“阿盈……”他伸出手去,想要擦她脸上的泪水。
冉盈又后退了一步,冷冷道:“宇文泰,我为什么会去荆州?就算那时我和杨淙彼此有了心意,有了盟誓,那又有什么错?”
宇文泰一愣。没错,那时是他狠心抛弃了她,他并没有立场指责她在荆州时的任何选择。
可是仿佛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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