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侍女端进来一盏茶,放在宇文泰的手边。
他拿起来啜了一口,冷着声音开口了:“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今儿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冉盈低着头闷声道:“阿盈知道自己做错了……不敢多说……”
又想用这一套糊弄着他蒙混过关!
宇文泰勃然大怒,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怒目圆睁,大吼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
咣地一声,茶盏碎成数片,茶水泼了一地。
冉盈吓得身子猛的一抖,只缩着肩膀看着碎了一地的茶盏,连头都不敢抬。
门外的侍卫和侍女皆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
雷霆之怒,山崩海啸。他瞪着双目,剑眉倒竖,咬牙切齿,几乎想将她撕成两半。
“我宇文泰的女人,居然和别的男人私会,醉酒醉到了寄春园!!”
他知她聪明伶俐,性情烂漫,不愿拘束她的天性,一向宠她纵她,她却利用他的宠爱和纵容,藐视他的尊严,偷偷背着他去和别的男子私会!
更是任性醉酒,胡作非为,将自己置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他从未对冉盈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被他这样一说,冉盈立刻明白因为自己的那点私心和放肆,令他自尊受挫。
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宇文泰真的发脾气,便取了青彦的一只眼。
……郑肃!
他并非不知道她偶尔会和李昺苏绰他们去花楼喝酒取乐,也一直都是默许的。他今日发这么大的脾气,是因为他看到了郑肃!
冉盈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他把郑肃怎么了?
子卿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知道她喜欢过子卿,这是他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
郑肃呢?郑肃会不会被他杀了?
她连忙向前膝行两步,跪到他的脚边,伸手抱住他的腿:“你误会了……郑肃他,他之前在渭水救过我。他……他是荥阳郑氏的人,我是昨日在兴关街偶尔遇着他……”
她语无伦次地同他解释,从没觉得自己的嘴这么笨。
宇文泰低头看着她,冷笑一声:“郑肃?荥阳郑氏?”
他知道,她一向聪明,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察觉出异样。可她看到高肃那张脸便乱了心,什么判断力都没有了。
当初她和于子卿私定终身,是他暗作手脚拆散了他们。若是那于子卿娶妻之后安安稳稳倒也罢了,偏偏又为她死了。这人就成了她的心结。
所以一看到高肃那张脸她就乱了。说是补偿愧疚也好,说是想重温旧梦也罢,她就是对于子卿念念不忘,就是拒绝不了那张脸!
可那哪是什么荥阳郑氏,那是高欢的儿子啊!那是长安之乱的主谋,满腹阴谋的对手啊!
宇文泰看着冉盈方才进来时还酡红的小脸此刻如纸一样白,写满了张皇失措,眼底还蒙着一层水汽,知道是他的怒火令她真的害怕了。
他紧抿着嘴狠狠地闭上眼,心如利刃细剖般,划过一阵阵难以名状的痛楚,只觉得自己有那么多的心事无法同她言明。
她是他利用自己的权势,从一个少年手中抢来的爱人,可对于他这样高傲的男人而言,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他不能同她说。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羽翼下,不敢让别人知道他有了心爱的女子。他怕她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手段。他不能同她说。
他爱她又敬她,在她面前逐渐沦陷,逐渐变得不自信。
他怕她转头爱上别人,将他抛弃。可是他还是不能同她说。
他这样骄傲的人,几曾惶恐,几曾退怯?
只有面对她,竟逐渐变得笨拙,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竟冲动得想抓着她质问,到底喜欢的是于子卿,还是他宇文泰。
但是他的自尊心那么强,这句话,他怎么问得出口?
他颓然地退回榻上坐下,心疼得乱跳。
一滴血滴在地板上,冉盈一看,是他刚才掀翻茶盏时,飞溅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手。
他们都丝毫不察,任那鲜红的血洒落在地。
冉盈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受了伤,可怎么觉得疼的人是她?
她膝行上前,拉起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你别这样生气,都流血了……”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染血的手,稳了稳心情,咬一咬牙,冷着声音一字一句说:“从今往后,除非孤在场,否则不得饮酒。”
冉盈一愣。
他发了那样大的脾气,到最后,竟然只是给她下了道禁酒令?
她仰着脸看着他,不知他杂芜的心事,不敢发问,也不敢说话。
宇文泰避开她的目光,丢下一句:“你今日就在这里跪着静思己过吧。先去把你的衣裳换掉,一身的酒气!”
见她起身慢吞吞抬脚出了书房,又对外面的侍女说:“好好看着她,不到天黑,不准起来!”
冉盈悄悄朝窗外看去,天边刚刚泛起红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要跪到天黑,膝盖差不多也该碎了。
宇文泰走后,冉盈老老实实地跪了两三个时辰,跪得头晕眼花。
过了一会儿,贺楼齐偷偷溜进来,见了她这模样,笑着说:“哎呀呀,难得见到阿冉这么老实。柱国很久没罚你跪了吧,膝盖还受得了吗?”
冉盈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来取笑我的?”
贺楼齐从怀里摸出一块蒸饼递给她:“饿了吧?难为我偷偷来给你送吃的。还不快谢谢我?”
冉盈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口,说:“算了吧,你有那么好心?你整天巴不得看我的笑话。明明就是他要你送来还不好意思说。”
贺楼齐噗嗤一下笑了。这小娘子把宇文泰了解得分毫不差,宇文泰怎么可能斗得过她?
冉盈悄悄问:“那个郑肃呢?柱国有没有把他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听冉盈问起,贺楼齐正色说:“你谨慎一点吧。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荥阳郑氏。他姓高,叫高肃。”
“不可能!”话刚出口,冉盈却傻了。
他骗了她?那个和子卿长得一样的人,骗了她?他为何要骗她?
姓高?莫非……冉盈的脑子乱了。
“他是高欢的……”她一下子明白过来,难怪宇文泰发那样大的脾气。
“他是高欢的第三个儿子。”贺楼齐接口道。
()
搜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