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楼船上的少年正双手攀着船舷,友好地、笑吟吟地看着她。
冉盈的心陡然间一炸,她无法自控地,几乎是落荒而逃,两步逃回了船舱。她靠着舱壁,紧紧捂住胸口,仿佛那颗正在噗通乱跳心随时会蹦出来。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那分明就是子卿,一样的脸,看似相仿的年纪,乃至身材都那么相似。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她慌乱无比,无所适从。正在胡思乱想间,船身陡然一震,随之剧烈摇晃起来。冉盈一下没站稳,身子被狠狠地抛向另一边的舱壁,撞得生疼。
她不知出了什么事,使劲扶着舱壁跑出去,见船夫对着她大叫:“不好啦,遇上大漩涡啦!这船撑不住,会裂掉的!!”
船又剧烈一晃,冉盈一下被抛在船头的甲板上,重重地一摔。她惊慌地抬起头,借着旁边楼船上的光,看到在前方,宽阔河面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而自己的船,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被那个漩涡吸过去。
旁边楼船上也有人在叫:“小心!前方有漩涡!”
那样的大楼船,虽不至于被漩涡破坏,但是船身还是会剧烈地晃动。一时间,甲板上的那群年轻人纷纷惊叫起来。
忽然有人喊道:“旁边那小船上还有人!快救人!!”
说时迟那时快,从那船舷上抛下两根粗长的绳索,砰地落在冉盈面前。楼船的船工拢起手对着他们大声喊:“把绳子系在腋下,我们把你们拉过来!”
冉盈的船夫大概是应付过这种局面,连忙抓起绳子慌慌张张地在腋下系紧,见冉盈在船头不动,喊道:“公子快点啊!再往前就来不及了!!”说完也顾不上冉盈,自己噗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船上的几个船工连忙一起奋力地扯起绳子,把冉盈的船工一点一点拉了上去。
“公子!快啊!”楼船上的人都焦急地冲着冉盈大喊。
冉盈的小船离漩涡越来越近了。她已经听到了脚下船板破裂的嘎嘎声。
一个悦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万分焦炙:“快啊!”
冉盈循声望去,是“子卿”。他望着她,满脸的焦急,对着她大声喊:“别怕!我拉你上来!”
冉盈终于拿起绳索,紧紧地捆在自己腋下。
“快跳!!”众人一边焦急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漩涡,一边对着冉盈大喊。
小船终于哐地一声碎了。冉盈噗通落入了水中。
水流无比湍急,一时间,四面八方的水朝着冉盈的口鼻灌进去。那感觉,同之前在东梁州的江上落水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手脚使不上劲,只能胡乱划动。无法呼吸,只觉得水中有一只强劲的手拖拽着她,要将她拖到河底。
她苦苦挣扎,渐觉不支。忽然,哗的一声,她的身子被吊离了水面。
一股水从她的口鼻呛出来。她惊魂未定,大口地喘着气。身子悬在半空,被一点一点地往上拉。她抬起头睁开眼,看到“子卿”冲在第一个,咬着牙用力地拉着绳索,正使劲地把她往上拉。
冉盈刚刚死里逃生,此时有些恍惚,竟真的觉得那个涨红了脸在拼命救她的年轻人,是她心怀愧疚的于子卿。
她终于被拉上了船舷。那青年双手抄过她的腋下将她紧紧.抱.住,拖到了船上。
力气太大,脚底又湿滑。一个没站稳,嗵的一声,两人都摔倒在甲板上。
“太好了!终于救上来了!”周围一众围着的舞姬都开心地拍起手来。
冉盈惊魂未定,浑身上下滴着水,狼狈不堪。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她痴痴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想,这不就是子卿吗?这就是他细长的丹凤眼,是他高挺的鼻梁,是他薄薄的嘴唇……真的是子卿回来了……
还是这夜色太苍茫了,光线不好,她认错了人?
“子卿……”她拧着眉头轻轻唤他,几乎要落泪。
和她摔到在一处的那青年一愣,随即温煦地一笑,说:“我……”
这时船身经过漩涡,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船上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一众少年少女都紧紧蹲下身扒紧了船舷。
冉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要将她甩出去,腰上却一紧,是那青年将她牢牢拉住了。
冉盈又转头看着他,直怀疑这是一场梦。是她梦见了子卿?还是子卿的死只是她的一个噩梦?
他的唇角含着温润的笑看着他,似是在抚慰她的惊慌。
船身剧烈地摇晃了一阵,慢慢地,驶离了漩涡,又逐渐平稳下来。
那青年这才松开了紧拉着她的手。他又对着她一笑:“我不知道子卿是谁。我不叫子卿,我叫郑肃。”
郑肃……
冉盈忽然间清醒了过来。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和这个年轻的郎君摔倒在甲板一处,连忙爬起来,狼狈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慌慌张张地对着他行了个拱手礼:“在……在下失礼了!多谢相救……”
郑肃也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她面前,又是一笑:“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他回头吩咐两个侍女模样的女子:“带这位公子去客舱,拿一件我的衣服给公子换上。”
冉盈此时浑身湿透,头发上,袖口上,衣摆下都淅淅沥沥地滴着水,狼狈不堪。小船和行李都没了,她只能向众人道了个谢,跟着侍女去了。
贺楼齐走到书房门口,见宇文泰还在看苏绰派人快马送来的奏折,便走进去,轻轻帮他把烛芯拨亮,说:“柱国早些休息吧。每天熬到这么晚身体吃不消。”
宇文泰却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说:“苏绰在长安做得很好。这个卫将军没有白当。”
因卫将军掌管皇城,预知朝事,因此很多重要的事情,身在长安的大臣们还未知道,远在华州的宇文泰就已经掌握了情况。这为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阿盈出发了吗?”他想起这件事。
贺楼齐说:“阿瓦刚到。”说着递上一只小竹筒。
宇文泰接过来,用小刀撬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一小卷纸,扫了一眼:“她竟然走了水路到华州来……”略一思忖,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这小东西越来越聪明了。”
水路?贺楼齐忽然又些不安:“我刚才在外面听人说今晚渭水上起了大漩涡,有一些小船都翻了……不知阿冉她……”
宇文泰皱了皱眉头,在心里算了一下,说:“如果走水路的话,她差不多明天巳时该到了。你带几个人早点去码头迎她。再去打听一下,今晚渭水上可有伤亡。”
得知渭水上有险情,他的心里很担心,跟着就有些后悔让她去东夏州。自己的女人啊,总是想让她无忧无虑地只管自己开心自在就好,怎么回回都让她陷入这种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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