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吴淑媛殁了?”
乍闻此讯,萧统不可谓不震惊,脑海里第一念头自然便想到了谢陵,但很快,他便将此猜测摒弃脑后,问:“是何时的事?”
霍颜答道:“就在刚才。”
“怎么死的?”
“投缳自尽!”
霍颜话音一落,萧统的脸上立现凝重之色,此时,便连陈庆之也疑惑起来,不由得看向了谢陵。
谢陵心中亦是惊骇万分,却听萧正德嗤笑道:“投缳自尽?这吴淑媛被关在冷宫寺庙里都已经三年了,三年她都没有想到投缳自尽,怎么今天就想不开了?莫不是有人对她说过什么,逼使她投缳自尽?”
说这话时,他还有意朝谢陵看了一眼,又对霍颜说道,“哦对了,霍统领刚才说凶手逃进了这里,那凶手长什么模样?”
霍颜答道:“不知是何模样,看到他的人只知那人戴着一张白玉面具,身材颀长,肌肤雪白,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士族子弟。”
“士族子弟?”萧正德作出一副彻悟状:“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想起来了,就在刚不久以前,好像就有两人进入古玄圃。”
霍颜立即肃容问:“哪两个人?”
萧正德便朝慕容连城与谢陵各一指,言道:“那便是他,和她谢陵!”
慕容连城还没有说什么,萧纪便站出来道:“堂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适才进入古玄圃的人除了他们二人,还有皇弟我,难道堂兄是怀疑本王我是逼使吴淑媛的凶手吗?”
萧正德便是一笑:“八弟这话说得就严重了,长兄我就是怀疑谁也不敢怀疑到屡立战功的武陵王身上,不过,我适才说的也是事实……”
“连城一直与我寸步不离,他做过什么本王心里一清二楚,本王也不允许有任何人怀疑到他的身上,辱他清白者,那便是辱我清白!”
“你——”
萧正德气得面容扭曲,刚要说什么,又见他向萧统施了一礼,言道,“皇兄,弟刚从徐州归来,还未进宫面见父皇,便先到了你这古玄圃来,现下便不多留了,臣弟先告辞!”
“好,你去台城见父皇吧!父皇也想念你甚久了!”
萧统回了一句后,便示意他离开,萧纪二话不说,带着慕容连城大步向清音阁外行去。
看到连城离去的背影,谢陵心中一动,本欲跟上,却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彼时的她并不知道,行至清音阁外的慕容连城也倏然顿下了脚步,步履间似有犹疑。
萧纪觉察到他似有异样,便问:“怎么了?连城,可是席间遇到了你说的那位故人?”
慕容连城微微一笑:“无。”
看到这张绝丽容颜上漾开的一丝微笑,萧纪不免也有些微微失神,暗叹道:“虽与连城相伴甚久,却依然觉得美不胜收,连城之美,当真使南北佳媛尽失颜色!”
“王爷过奖了!有所谓,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容颜之美终究不过一皮囊,实在算不得什么!”
萧纪便是大笑:“哈哈哈……说得是,倒是本王有些肤浅了。”说罢,又将话锋一转,语带戏谑的问,“不过今日我帮了你,你要如何感谢本王?”
慕容连城便道:“连城设下此局,本也是为了王爷您。”
“你是为了我?”萧纪眼中露出探究的笑意。
慕容连城点头:“是,为殿下除去一对手!”
“谁?”
……
萧纪走后,萧正德气得更是鼻冒青烟,忍不住就对萧统报怨道:“你就这样放他走了吗?”
萧统没有回答,萧续便接道:“不放他走,那你还想怎样?八弟刚打了胜仗,从北魏凯旋而归,正要去父皇那里报喜领功呢!难不成你还想让皇兄将他扣押下来,不让他去见父皇?”
萧正德再次被噎得无言,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刚才霍统领都说了,凶手逃进了这古玄圃,那就说明这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自然不能轻易放走任何人!”
他这话音一落,萧续更是大笑起来:“堂兄,你叫我怎么说你好,我要是你,我就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要说话,你这话得罪了八弟不说,怕是连这整个清音阁的人都要得罪了!”
而得罪了这整个清音阁的人,差不多也算是得罪了大半个建康城的士族,这句话萧续没有说出来,萧正德自然也能领会,这才发现那些原本旁观着的士子们此时此刻尽皆对他流露出了质疑恼怒的神情,有人禁不住问:“临贺王殿下这是何意?我等今日来此皆是参加文会,你难怪怀疑我们有杀害吴淑媛之嫌疑?”
“是啊!我等皆未离开此地,那吴淑媛之死与我们有何干系?”
萧正德顿时也没了主意,禁不住心神大乱,忍不住就想去向陈硕求救,却见人群之中黑压压的一片,哪里还见陈硕的身影。
此时的萧统忙出来打圆场,对众士子们说道:“报歉,今日文会便到此为止,算是孤失约,诸君请见谅,改日孤会向陛下请旨,于秦淮河畔再次办一次大的文会雅集,届时,孤再约诸君共饮清谈!诸君就请回吧!”
听得萧统这一言,众士子们才神情缓和,纷纷拱手道了声:“是,太子殿下!”便陆续离去。
王昀正欲迈步离开,却见谢陵仍驻足原地,便也来拉她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吧!”
谢陵道:“你先走吧!我想去看看吴淑媛。”
“去看吴淑媛?”王昀将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你去看她干什么?”
“我去过那座寺庙,见过吴淑媛,与她说了一些话。”谢陵如实回答。
王昀目露惊骇:“你说什么?你刚才出去就是……去见她?”
谢陵点头。
这时的陈庆之也走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跟吴淑媛都说了些什么?”
谢陵道:“我也没说什么,就问了一些有关于我父亲的一些事情。”
“然后呢?她就自杀了吗?”
“陈将军,吴淑媛之死与她无关,孤信她!”这时的萧统接了一句,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罩着谢陵,眸中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你也回去吧!”他道。
谢陵心中难免有些感动,亦拱手施礼道:“不,太子殿下,吴淑媛虽不是我所杀,但到底与我有一定的关系,我总要知道,是谁在背后设局,以此欲陷害我!”
萧统不再反对,便带着谢陵与霍颜一干人等来到了禁闭吴淑媛的寺庙,还未达寺庙,便远远见到数百甲胃军士簇拥着一驾载有鸾旗的明黄銮驾,浩浩荡荡的整齐排列于寺庙前,绵延数百米。
正是天子的仪仗在此!
萧统不禁神色微变,喃喃道了句:“父皇也来了?”
一旁的霍颜答道:“是,消息传到台城之后,陛下就传轿赶来了!”
“父皇对吴淑媛果然还留有旧情。”
萧统不禁低喃了一句,立时走进寺庙,就见他的父皇萧衍正站在殿堂正中,而他的面前一溥板上正摆放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正是已然逝去的吴淑媛。
揭开盖着吴淑媛的绢帛之后,萧衍不禁面露悲戚之色:“到底是谁干的?”
立在寺庙中的一些僧侣以及侍卫们尽皆吓了一跳。
一名女忤作连忙起身回道:“回陛下,淑媛娘娘身上并无任何伤痕,只有颈间留有勒印,死前并无过分挣扎,可见她死时已了无遗憾。”
“如此说来,她便真的是自杀了?”
萧衍道了句,似余心不忍,又蹲下身,伸手抚在了吴淑媛苍白而不失光洁的脸上,指腹沾到那眼角的一滴泪,他禁不住也哀叹了句:“是朕对不住你!”
众僧侣忙低头念佛:“阿弥佗佛,陛下请节哀!”
萧衍便道:“将她的尸身抬进宫去吧!恢复其淑媛封号,赐谥敬!她的丧事便交由丁贵嫔去来主持吧!”
刘福在一旁应了声:“是!”
忙唤了两名太监过来将吴淑媛的尸身抬起,便在这时,似有什么东西从吴淑媛身上掉了下来。
刘福眼前一亮,忙将那绢帛拾起。
正巧萧统与霍颜一并走了进来,萧衍见了两人,不免心生怒气:“你们怎么才过来,朕将此处交由你们管理,你们便是这般管理的?任由凶手猖厥,闯进寺庙来杀人?”
“对不起,父皇,是儿臣失职!”萧统忙施礼回道。
一旁的霍颜也伏首跪地,道:“陛下,此事不怪太子,毕竟今日太子亦在东宫举行文会,诸事繁杂,必有疏漏,而且那凶手身手很不一般,能在一刻钟的时间内杀掉这里十数人且逃出无踪,可见非等闲之辈!”
“那你查到了凶手的去向吗?”
霍颜低下头,道了声:“臣无用,还未查到!”
萧衍正要发怒,这时,刘福将一张绢帛递到了他面前,道:“陛下,请看这个,这是刚从吴淑媛身上落下来的!”
萧衍拿了绢帛来看,不禁神色大变,脸露怒色:“去给朕将临贺王萧正德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