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患难见人心
“所以,这和先生的医术无关。完全就是……天意之类?”贾诩问道。
作为一名医生,作为中医外科鼻祖,华佗向来是敬鬼神而远之的,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几乎要颠覆他的认知。良久,他沉声道:“或是天意,又或者只是将军的体质大异于常人。”
贾诩立马跟进:“也就是说,天赋异禀?”
华佗无法作其他解释,只能点了点头。
“那,依先生之见,将军现在躯体僵硬冰冷,且无气息无脈搏,这到底是活着还是……”
华佗真给问住了,以他几十年的职业经验来看,人的生命其实非常脆弱,感染风寒有可能死,腹泻不止也可能死,但现在居然有一个都这般模样了,还保持一些生命体征的人!思之再三,他作出了一个这样的比喻。
“诸公都知道树木,树木即使掉光了叶,烂空了心,甚至腐化得只剩下一点残枝,也有可能再发新芽。朱将军现在的情况大概与此类似,当然,这,这只是我的猜测。”
齐周接过话头:“先生的意思是说,将军还有可能会活过来?”
华佗诚实地摇了摇头:“这个在下委实不知。”
田丰此时道:“纵使如此,我们今天也不能埋了将军。”
那么问题来了,几十里地外,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在等着朱广入土,然后接收邺城及冀州九郡。还有无数的冀州军民深受各种传言的困扰,军心浮动,人心惶惶,在等着一个明确的说法。
既然不能就这么把朱广埋了,那应该怎么办?
当贾诩把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齐周瞄他一眼:“还能怎么办?拖,想尽办法地拖。”
“要是拖不下去了呢?”贾诩反问。
齐周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贾诩也拉下脸来:“你以为我什么意思?我跟你一样都希望将军能够死而复生,但是你我都清楚,将军能不能活过来还是未知之数。难道邺城内外数以十万计的军民都要寄希望于未知么?”
齐士安无法反驳,以求救似的目光投向华佗。然而,华佗却直言道:“都尉不必看我,在下也不知道将军能不能活,几时能活,活过来之后会是什么样。”
这话是肺腑之言,但却无疑是一盆凉水劈头浇下。没错,能不能复活不清楚,活过来后是否正常也不清楚,更遑论统领军民了。
看着“栩栩如生”的朱三,齐周咬牙道:“丧事缓办,袁绍那里尽量敷衍拖延,怎么着也要撑到张中郎回来。”
到现在为止,朱广身死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公开,尽管坊间和军中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传言。丧事一旦办了,那就等于说告诉了冀州军民,领头羊死了。
张辽有一万步骑,这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此外,张辽是朱广麾下第一大将,名望、资历、才干在冀州军中也是首屈一指。齐周的意思是,就算朱广一时半会儿活不过来,张文远也能够先扛一阵。
贾诩当然明白这一点,而且他也清楚齐士安还有一层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那就是投降是不可能了,要跟袁绍干到底。
贾文和一时不语,看着朱广出神。
如果朱广真的有灵,他应该不难猜到自己的首席谋士在想什么。
没错,这位“毒士”就是在想,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当初朱广对齐周说,贾诩不是那种可以为他去死的人,而且他也不要求贾诩这样作。应该说这个评价是客观的,得出这个结论,不是因为穿越者预知历史,而是在和贾诩长期相处之后明白的。
在朱广开颅昏‘迷’之后,贾文和就提出了“投降”。但当时所谓的“投降”只是假意,拖延时间而已。但万没料到,朱广竟然真的死了,因此派朱昌去袁绍,已是真降了。贾诩这么作,首先是为了保全,既保全自己,也保全冀州军民。至于这两者之间,谁主谁次,谁重谁轻,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但如果是朱广,他一定不会去深究。
其次,这也是朱广“遗训”。作为穿越者,优势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他知道自己一旦挂了,就没有人能够挑起河北这负担子来。为什么他选择齐周?因为他深知,自己若死,贾诩不会为了给他报仇而抵抗到底,田丰自然也不会,只有齐周具备这个可能。
所以,他必须直接将讯息传递给这个老兄弟。
当然,不直接说“献城投降”,而委婉地说“勿逆水行舟”,还是多少有些不甘心,甚至可以解读为多少有点心存侥幸。
田丰见贾诩不语,问道:“中郎以为如何?”
贾文和仍旧沉默。
他素来临时决断,从不拖泥带水,但此刻,他确实犯难。从理智上说,将希望寄托于“死而复生”这种玄而又玄,匪夷所思的事情,是不明智的,这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是……
自追随朱广以来,这位年轻的主公对待他已经不是“厚薄”能够形容。朱广是真正做到了“以师事之”。贾诩有这种自信,哪怕他就是降了袁绍,也必然有用武之地,甚至有可能比在朱广幕下更能“荣华富贵”。可袁绍能像朱广一样敬重,倚重他么?
所以,从情感上来说,贾诩有那么一点不太想就这么“放弃”朱三。
齐士安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田元皓是在等自己表态以作参考,朱将军以及冀州的命运此刻正系于自己一念之间。
如果从齐周之议,则意味着冒巨大风险。朱将军即使活过来,甚至完全和以前一样,以眼下的局势,也不容乐观。如果活不过来,袁绍一旦起了疑心,尽起大军来攻,到时‘玉’石俱焚……
如果按原计划投降袁绍,别的不敢说,活命是肯定的。而且以自己的才干,谋取一官半职不是问题。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一念至此,贾诩闭上了眼睛:“使君意下如何?”田丰闻言一怔,马上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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