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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宓也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她嫁过来就没有婆婆。如果贾氏还活着,她一定会告诉儿媳,自己的宝贝儿子无畏无惧,但怕一样东西,‘女’人的眼泪。

正当甄美人芳心尽碎,肝肠寸断之时,她忽然感觉被自己握着的那支手动了一下。

这个轻微的动作让她陡然间心头怦然!急急睁开眼一看,丈夫仍旧昏‘迷’不醒,哪有什么动静?正失神时,朱三的手又动了一下!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绝非幻觉!

甄宓直感全身发麻,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再不肯放,一声一声地呼唤着“并州郎”。

“夫人。”齐周的声音正好在外头响起。

甄宓不肯回头,她生怕视线一挪开,便错过了某个重要时刻。但口中却疾声道:“快!请元化先生进来看看,将军动了!”

房外两人一对眼,不约而同抢进房来。

甄氏稍稍一让,仍不肯松开丈夫的手。华佗检视一番,疑‘惑’道:“夫人,朱将军真动了?”

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可欣喜的笑容却又泛了出来,甄宓连连点头:“动了,真真切……看!看!”

她松开了左手,可钻进丈夫掌心的右手却‘抽’不出来,因为被朱广紧紧握着。

齐周一击掌,庆幸不已。

华佗是专业人士,还不敢盲目乐观,确认甄夫人的手着实是被朱将军在握着以后,他尝试着唤道:“将军?能听见么?”连唤数声,朱广没有回应,仍旧紧闭着双眼。

齐周也跟着喊了几声,结果也是一样。

正当两人都面‘露’疑‘惑’之‘色’时,但见甄夫人俯下头去,在朱广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话没说完,奇迹就发生了。

朱子昂缓缓剥开了眼皮……

旁边站着两个心说人家到底是两口子,比不了,咱们喊得再大声也不抵枕边人一句悄悄话。

甄宓喜极而泣,已然是顾不得仪态了。

齐周也跟着眼眶泛红,说起来,当年血人一般的朱三从范阳城头抬下来时,他也不过就是如此。

然而,华佗却发现了问题。没时间给小两口卿卿我我了,他毫不客气地敦促道:“夫人,请容在下替将军诊治。”

甄宓这才回过神来,再次紧了紧丈夫的手,赶紧让到一旁。

华佗挪了上前,将脸尽量靠近,凝视着朱广的眼睛道:“朱将军,可认得在下是谁?”

朱子昂一言未发,甚至连嘴‘唇’都没动一下,就眼珠子在转。

齐士安倒‘抽’一口气,这怎么个意思?

华佗心知不妙,急道:“若认得,便眨两下眼。”

朱广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怒意,看得华元化心惊。好在,片刻后,他眨了两下。

“将军的左手能动么?”

朱广并未转头,只缓缓地抬了一下左手,好像都很吃力似的。

“右手?”

没有动静。

“左‘腿’?右‘腿’?颈项?”

甄宓看到这里,说话都不利索了:“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华佗却先没回答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齐周,后者一看心就凉了半截。完了,这是瘫了!非止是瘫!甚至连话都说不了!

甄宓是个聪明的‘女’子,从两人的神情间便看出了端倪。可她仍想从华佗口中亲自得到证实,遂紧张地问道:“先生,到底如何,请说实话。”

华佗未语先叹。

朱广名震天下,这不消说。但见过其人的毕竟只是极少数,多数人还是靠想像。在世人的印象中,左将军朱广是一个驰骋疆场,横刀立马的将军。可这位将军,以后只怕莫说骑马,连走路只怕也……

不当着病家的面说病情,这是一个医生最起码的常识。但华佗没有这样做,他甚至直接对朱广道:“朱将军,请恕在下直言。现在将军的情况不妙。口不能言,颈不能转,右手右脚都无法行动……”

甄宓立时‘花’容失‘色’!

“将军若不醒,在下本要替将军开颅取箭。现在将军既醒过来了,那就请将军自己决断。”华佗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纠结,但到底还是坦诚道“现在有两个选择。开颅取箭,再以针灸诸‘穴’,舒经活血,以期复原。但在下必须明示将军,此举风险也大,甚至有可能危及‘性’命。此其一;其二,便是不取这箭,虽暂时无虞,但久之箭创处必然糜烂**,久之……”

一席话,听得甄宓齐周心惊‘肉’跳。取箭,有可能立时毙命,不取,虽能多活些时日,但终究逃不过一死,这叫人如何选择?

朱广显像是听明白了,睁着眼睛好大一阵,而后抬起左手,指向了华佗。

“将军?是不取箭么?”华佗谨慎地问道。

榻上的朱将军没有任何反应。

“那,就是同意开颅?”

朱广利索地眨了两下眼。

华佗一见,轻轻点头:“在下这就去准备。”语毕,折身出了房间。

甄宓一把握住丈夫左手,颤声道:“为妻会一直在旁边陪着将军。”话说完,感觉到丈夫紧了紧自己的手,随后又挣脱开去,伸出指头指向了齐周。

齐士安急忙上前:“将军。”

朱广就一直盯着他,也不见有其他什么动作,仿佛在考虑着什么。良久,方才抬起手作了一个书写的动作。

齐周如梦方醒,忙命人取了笔墨,递到了朱广手中。因他颈部不能转动,所以齐周直接扯起自己的袍摆,以便他书写。

甄宓明白丈夫此举的用意,泪流满面。

朱广吃力地运着笔,借眼角的余光,在齐士安的袍摆上缓慢地写着。甄氏不忍去看,齐周一时也看不着。但不难猜测,生死未卜之际,朱将军肯定是有些事情要‘交’待的。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也很复杂。

在‘私’,齐士安当然不希望朱广这么做,他希望对方能活。但在公,他又盼着朱三能‘交’待清楚。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冀州文武不至于抓瞎。

许久,朱广停了笔。

甄宓侧首去看,只见齐周的袍摆上歪歪斜斜写着几十个字。

“若不测,一应公‘私’诸事皆委于兄,冀州之前途,兄与贾田二公商议裁夺,勿逆水行舟。”这句话后面,他还落了自己的姓名。

齐周一旦看清,顿时泪下。一开口,腔调全变:“将军万勿作此念想,范阳都‘挺’过来了,区区一箭又能奈你何?只管……”说到这里,竟泣不成声。

榻上伸出手,他急忙执住,紧了再紧。这时,朱广才将目光转向了甄宓,便连齐周都看得出来,那眼神中满是情意。华佗去而复返,肩上多了一口木箱。当他打开木箱,取出一包裹摊开时,那各‘色’稀奇古怪,锋利锃亮的器械,看得齐周甄宓‘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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