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觉远回答道。他的眼中并没有什么紧张的神情,果然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半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况且,牧严在大梵音寺与他相识了几个月之久,在觉远的心中,早就把他当做法空、法释那样的师兄看待,即便牧严此时魔瞳金光未散,骨手狰狞嶙峋,觉远也只是好奇地看了两眼,并没有什么惊慌。反倒是用指甲盖儿敲着牧严左手上的凸起的骨片,问道:“牧大哥,这是什么东西,是你的兵器吗?”
“啊,这个……”牧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正想随便编一个谎话糊弄过去,突然,一阵浓重的喘息声从黑童子尸体的方向传来!
牧严心中已经,连忙上前一步,将觉远护在身后,向黑童子直立的尸体望去。只见那一具被万箭穿心的躯体之上,隐约有鲜红的纹路亮了起来,似乎是他体内凝滞不动的鲜血,再一次流动了起来,只是那一双暗下去的灰色魔瞳,依然没有一点光彩。
幽幽地,一个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哪里传来:
“你现在……知道了吗,他体内的东西,并非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理解……你把他带在身边,只会将自己引入另一个谜团当中……,你们两个以血为生,自身难保的人,这个可笑的世界上哪里有你们的容身之处呢……”
牧严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黑童子的嘴唇并没有动,那和熊一样粗壮的喉咙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声音的模糊颤动,也只是因为鲜血之力的逐渐消逝——现在借用这具尸体说话的人,恐怕正是“魔主”无疑。
“你很奇怪……你的身上有一些有趣的东西。剑意入心、花鸟卷、还有这柄剑……东觉选中了你,或许真有他的原因。但却邪又如何,霍云宗又如何……滚滚向前的历史之中,人类不过稍纵即逝的枯枝落叶……”
“魔主,你究竟是谁!觉远身上的魔功不是普通的功法,这纵血之术,又与妖刀红莲有什么关联!”感觉到声音渐渐消逝,牧严一把冲上前去,抓住黑童子瞬间没有温度的尸体,吼道,“九百年前发生的一切,这些年我经历的一切,它们都是有联系的吧!”
“哈哈哈哈哈……你不算太笨,东觉呢?你既然有这么多的疑问,为何不去问问他呢……如果你想要知道我的答案,东海万骨渊,我等着你……但你若是来了,记得把那个小和尚带上,要活的……”
“你等等!”
“最后,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那缥缈的声音当中,最后一个“你”字刚刚落下,黑童子的尸体忽然一阵晃动,一块不知何时异变而出的肋骨宛若一柄长枪一般,撕开了他的胸膛,呼啦一声朝着牧严的胸口刺来!牧严的思绪还深深沉浸在刚才的对话当中,丝毫没有防备这一手,那尖锐的肋骨转瞬之间便穿透了他的胸膛,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一把穿透了牧严的心脏。
“啊啊啊啊!”
剧痛让他大喊出声!牧严骨手伸出,一把握住那一条肋骨,不让它在前进一步,但这骨头上,居然传来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滚烫,居然通过他骨质的左手直冲进大脑。这滚烫如同电流一般,刹那间便深入了牧严的灵海,乃至心境深处,轰得一声炸了开来。
“放心,穿透心脏并不会杀死你,我只是想看看东觉藏在哪里罢了……咦?这是什么东西?等等!”
魔主的声音顿时变得慌张,甚至失措,那一股热流刚刚深入牧严心境内的封印之所,立刻像碰到烫手的锅子一样缩了回去!那肋骨“咔嚓”一声巨响,就在牧严的心脏当中炸了开来!任凭他拥有怎样强韧的身体,也抵不过这样的折磨和剧痛。牧严再次大喊一声,眼前一黑,立刻就昏死了过去!
在意识存在的最后一瞬间,他感觉到某个强大灵魂的一缕意识从自己的体内离开,带着一股强烈的焦躁与不安,一路向着东海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牧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是一片璀璨的星空。茫茫冬夜之中,他感觉到一阵难得的温暖,夜色之下,居然有一团火光,就在他的身边燃烧。
“牧大哥,你醒啦?”
还未等牧严想明白自己此时身在何地,一张圆圆的小脸便凑了过来,乌黑的大眼睛一转,朝他晃了晃小手。
“觉远?”
看到这张脸,牧严才彻底回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慌忙想要坐起身来,果然,胸口立刻传来一阵难以掩盖的剧痛。他低头一看,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仍然还没有愈合,但**的伤口上方,却有一些深绿色的草药被磨烂了铺在上面,传来一阵清香和凉意。
“嘿嘿,这是我在附近采来的止血草。”还未等牧严问出口,觉远便一脸骄傲地回答道,“我这几年跟师兄他们一起,还是学了很多东西的!我刚刚把药敷上,你的血就止住了!”
牧严苦笑一声,实在不忍心告诉觉远,这药对他其实并无用处,以他的**之强悍,这样的伤口只需一天时间便可以痊愈。虽然那一段肋骨在他心脏正中爆炸,但那一位“魔主”显然并不想要取他的性命。那骨爆之术,只是想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已,魔血锻体之后,只要心脏没有被取出体内,他就不会因此死去。
“觉远,我们现在在哪?”牧严环顾四周,这里显然不是他与黑童子大战的地方,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小和尚明显是拖着他移动了一段路程。
“我看到山下有一个小镇,那地方有个死妖怪,太可怕了,就一路把你拖了下来,你真的太重了……”觉远不满地说道,指了指黑暗中的远处,“现在天黑了,看不清楚,明天一早你就能看见啦,到时候我给你找个医生,你就放心好了!时间不早了,我累了一天,可要先睡了,你可别乱动啊!”
看着觉远这一脸得意,和一副想要照顾自己的样子,牧严实在忍不住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此刻,这个可爱的小和尚身上,丝毫看不出魔功“嗜血”附体的样子,可不知为何,每当看着他的时候,牧严的心中总是浮现出那个手握妖刀红莲,眼眶中渗出鲜血的华服少年的脸。
他究竟是谁?难道这个少年就是妖刀红莲的主人,外道魔王之一,轮火道“烛获”吗?他的幻象为何会从这魔功当中出现?他质问自己的“心”,又是什么意思?
篝火慢慢燃烧,在小僧觉远均匀的呼吸声中,夜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