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活不长……都活不长……都活不长……”药师反复地念叨着这四个字,语速越来越慢。他在牧严的面前来回踱步,若有所思,情绪再次变得高昂起来。
“老赵那家伙,莫非去了一趟东海?不,不可能,但那个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异火?但如果不是那里,还能是哪儿呢……”
他抓了抓头发,暴躁地跺了跺脚,“罢了罢了。既然有了点线索,我亲自去一趟便是了!虽然不想给这糟老头报仇,但不明不白的,真是让人难受!”
“现在就走?”牧严惊道。
“不急不急,这事儿可急不来!七天之内,你在这里养伤,待你伤口痊愈了,我再离去也不迟。”药师平静下来,思索了一番,说道:“你也别太拼命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些日子里,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你这具身体千疮百孔,其实早已超过了它的极限。”
“极限?”听到这里,牧严突然感觉身体一阵酸痛。
“对,极限。虽然你现在还没有发觉,但那些旧伤和顽疾留在你的身体当中,总有一天,即便是你这样的强悍魔体,一样会被它们逼得崩溃。幸好幸好,遇到我也是你的福分,小子,你这几天好生修养,别的事情不必去想!”
药师说着,摇摇晃晃伸了伸身体,叮嘱道:“我去屋子里给你煎几份草药,你还在这里休息片刻,要是舒服些了,就上楼来。我在里面暖着药汤等你。”
“谢前辈。”
“嘿,我这副模样,可很少被人叫前辈呢!小鸟,你就在这里陪着这小子!”药师笑了笑,挥手将红色小鸟从自己的身上赶走。大概是因为提到了赵老六,他的笑容不再那么无拘无束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牧严,独自一个人走上了书屋。
牧严遵照药师的吩咐,躺在这张躺椅上,百无聊赖之间,浓浓困意再次向他袭来。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真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南蛮兽海的经历暂且不说,就算是那些与唐欢共处的日子里,他的心中仍然放不下戒备,火焰山中,甚至还要地方夜袭的野兽。每晚虽然合着眼睛,但心中却永远战战兢兢,枕戈达旦。
可如今,当他终于可以在这样安静舒适的环境中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他却有些睡不着了。虽然疲惫一次又一次冲上他的大脑,但心中,却一直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提醒着他——不能放松,不能放松,不能放松!
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你必须坚守每一寸属于人类的理智,防范心中那两个互相封印的恶魔!
他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这声音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可是徒劳无功。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绝望地意识到。也许自己这一辈子,再也无法拥有一个平静的,安适的,没有噩梦,没有低语的夜晚了。
“唉……”
他离开躺椅,走上了树屋。
一日一夜,转瞬即逝。时间总在两种时候过得格外得快:忙的要死的时候,和闲的要死的时候。当生活的节奏突然间慢了下来,牧严那饱受摧残和压榨的身体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他闲得不耐烦,索性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晾晒衣物的时候,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那几件随身的东西上面。
一支白玉匕首,一颗安魂小珠,一个墨绿魔盒。
即便是在灯火昏暗的书屋当中,这三样东西依然静静地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牧严将他们扫过一遍,伸出手,却在那柄白玉匕首上久久停留。
如果那时,我选择了她,现在会是如何呢?
我会在哪里呢?在十万大山中吗?如果是这样,酒无常和吴淼还会死吗?鬼狱众的封印会崩溃吗?萧勇,荆棘和穆巧还会去南蛮兽海追击日轮僧人吗?他……也许还会活着吧?他这样的人,应该比自己更值得活着才对。
恍惚间,他的眼前仿佛同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红衣飘飘,笑容如火焰般热烈的女子。一个英姿飒飒,叼着一根飞廉草的年轻人。
我选择的路,真不好走啊。
……
接下来的几天里,牧严一点都坐不住。他主动帮药师修缮了书屋,喂养了各种奇异的鸟兽,采集了许多自己见都没见过的药草,甚至学习了一堆闻所未闻的药理知识。
药师所传授的知识中,有许多是与牧严年轻时在树上看到的完全相反的,也不知到底谁对谁错。闲暇之余,药师还热情地制作了许多跌打损伤,缓和内伤的药膏,让牧严随身带上。甚至还特意为牧严准备了一罐颜色火红的外伤药丸,说是日后夺取舍利,被大梵音寺的功法所伤的时候可以用得到。让牧严哭笑不得。
几日的相处中,除了喝下一堆气味难闻,味道诡异的药汤之外。牧严对这位神秘药师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虽然他一直不愿提起自己来自何门何派,但牧严隐约可以感觉到,这位个子小小,孩童样貌的前辈确实来头不小。
对话中,无论是提到赵老六这样的世外高人,还是李长卿这等修真界的元老,药师的言语当中,都并未将他们当成长辈,甚至以小辈相称。让牧严颇为惊讶。
如果是这样的话,药师的年龄至少在千年以上,那么他的修为,好歹也有“渡轮回”这样的境界才对。可牧严悄悄伸出灵力,细细探查,却并未在药师身上发现太多灵力运转的痕迹,更无法察觉到高深的修为和浑厚的灵海。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这位在药理上有着独特造诣的神秘药师,其实只是在和自己吹吹牛罢了?可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药师从弹弓中射出的那枚石头,为何唯有这样大的力量?
这一系列疑问,慢慢地被牧严留在心中。
日子这样过着,七天时间居然也到了头。第八天的早上,药师几乎是撵着他,把他赶出了书屋,一脸催促和不耐烦:“好了好了,你肩上的伤口应该已经愈合。除非黑玄异火再次燃起,不然这剧痛应该不会日夜纠缠着你了。可你也不要以为万事大吉——大空禅师的舍利子,你可记好了!”
牧严点了点头,问道:“药师,你可是要去东海?”
“我去哪里不用你管。你只管在意自己的生死。世界那么大,顾好自己吧小子!”药师虽然嘴上毫不留情,脸上却弥漫出一丝笑意来,“到时候,你若是寻不见我,就来这片林子里静候七日,小鸟会带你来找我的。切记,两年!最多两年!我可不想看到又一个朋友被那样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