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处有十几骑狂奔而来,旋风一样直至许维面前勒缰下马来,却是派出去的斥侯赶到了。人马都是浑身大汗,一名斥侯队长不及见礼就变貌失色,用马鞭子遥指西边喘着气道:“大帅!打上来了,敌人上来了!”“慌什么?”许维大声呵斥了他一声,事到临头,也没什么好怕的。他心里不踏实地追问道,“有多少人,从哪个方向来?”“人多极了,都是骑兵,西边一股有四千,北边一股有六千,南边有五千,像墙一样压过来了!”“都是骑兵?”“都是。离这里大约只有五里远了!”
‘你手下人呢?‘
‘他们也都在边开枪边撤,我先一步回来禀报.‘
此刻中军的牙将偏将都已知敌人大至,都丢了手中水碗,结束着盔甲腰带鞋袜绑腿预备厮杀,气氛顷刻间变得异常紧张。听得远处隐隐传来爆仗一样的枪声,几个只打过顺风战的新兵竟吓怔了,呆呆地端着碗不动.
许维从容上马,用望远镜向西看,耀眼的日影里,只见黑沉沉一片的人马压地漫来,西北也是一样,全都是刀影剑树摇舞闪动而来,羊皮鼓声号角声马蹄踏地的撼动声吆喝喊杀声也绰约可闻。
“立刻召集众将议事。这些廓尔喀人想进攻还没这么快,我们还有点时间,而且他们想攻破我们的营寨没那么容易,我要让这群廓尔喀人把命给我全丢在营寨前。”
在许维身旁,杨芳、杨遇春、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等人聚成一堆,许维手中拿着一张简易的雍鸦山周边地形图。“哨探禀报,我军营寨周围出现出现大股贼军。他们意图很明显,便是针对我们而来。”杨遇春率先作出汇报。
“雍鸦山周边无险可守,敌情汹涌,大帅,我等要早做打算。”额勒登保忧心忡忡地说。
“大帅,关键是军中断粮一日,据老营粮官禀报,可能从后藏日喀则运过粮草还需一日才能到达。”德愣泰颇为担心地说。
“你个大爷的和,够狠啊,在这里给我穿小鞋。那照子安如此说法,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守住一日才成呢!”许维面色阴郁地说。
和控制着粮道,他非常正常地缺粮三日,弄得许维所部在关键时刻饿了两天,而在续粮前的最后一天的时候廓尔喀人就开始向清军营盘发起了猛攻,不由得许维浮想连翩。
不过许维也早做了完全的准备,军中所有的马匹宰杀以让士兵们填饱肚子,士兵们的体力绝对是关键。若是支撑不到三日后,再多的马匹也没用,逃最多逃掉四分之一。
而大清军营寨火炮的正前方,不筑土墙,方便火炮全方位射击,只在前方十数步远挖一道丈余深壕沟,阻碍廓尔喀骑兵直接冲入炮群。而每一门火炮的两侧附近,则修了一座半人高的土墙,安排密集的枪兵,可射杀前方廓尔喀人,也可掩护炮手作战。许维还下令在营寨前方六十多米远,刚好在己方枪兵的有效打击范围之内,敌方远程兵器杀伤力之外,挖出起码三道以上的深深壕沟,迟滞廓尔喀兵前进。每小段壕沟之间,都已留出一道道十几步,二十几步的空位,方便廓尔喀兵们的冲锋,也直接造成他们的冲锋兵力拥挤,己方可利用有限的兵力及无限的火力,给廓尔喀人造成最大的伤亡。许维打的就是利用金狼卫手中西洋枪械的火力优势,就在这雍鸦山下,将廓尔喀的有生力量,全部消耗光。
“传令,赛冲阿,由你率本部一千人护卫老营粮食,无论这边打成什么样子,没有将令不许增援!一旦后方军粮运抵,火速运过来,待将士饱餐后便可撤退。”
“扎。”赛冲阿站立起来雄壮地回答。
“其余将领随我在此迎头痛击廓尔喀军。
由正许府传来的消息,廓尔喀与军机处进行了沟通,而乾隆皇帝也大致同意两国罢兵,廓尔喀输诚。现在自己要做的便是安全地躲过这最后一劫,平平安安地撤回国内。
大地似乎一直在抖动,放眼望去周边都是如海浪一般围上来的廓尔喀兵潮水,许维脸上略带夸张色说道,
“这廓尔喀想一举吃掉我们,下的赌注还是满大的,应该是把能征集来的兵都派过来了!”
“是啊,看来廓尔喀是下了血本,我方的压力还是挺大的。”杨遇春张着大嘴哈哈大笑说道。
“我们金狼卫素来习惯化压力为动力,此战必胜。”杨芳粗声答道。
许维听了诸将的话后点点头,继续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方廓尔喀的军势。
当由万马奔腾而带起的大股烟尘飞散开去后,露出周边密密层层各色旗号,还有身着各样盔甲的廓尔喀骑士及步兵。他们聚在数里外,密密麻麻,不知将清兵营地围了多少重。
在数通战鼓声后,廓尔喀兵便开始整齐有序地逼了上来,他们推着过百的盾车缓慢向清军大营一步步靠近。
所谓的盾车,就是下有车轮,前有挡板,外裹牛皮,内藏兵士的攻城专用车。
在盾车身后,则是成片的弓箭手,随后又跟着重甲兵,手持大盾,右手上握着粗重的大砍刀,最后则是最精锐的骑军。“开炮!”许维估算了下距离,下达了攻击指令。
随着指令下达,炮营二十余门火炮立刻开火。一粒粒的炮弹带着强烈的呼啸声,直往廓尔喀军最密集的地方打去。
呼啸声中,一个个滚烫的数斤重铁球砸落,或是砸进廓尔喀兵盾车之中,或是砸进廓尔喀军兵群中,铁弹丸在强大的推助力下,欢快地在坚硬的地面蹦跳翻滚,直接轰出一条血腥的血路。每一炮打出,便有成堆的廓尔喀士兵惨叫着滚倒在地,规模实在壮观。这也导致金狼卫火炮营的士兵们根本不需瞄准,随便一炮便能轰死一片的廓尔喀人,谁让廓尔喀兵的盾车与士兵阵列实是太密集了,想打不中都难。每门炮旁的炮手不断估算距离及角度,口中不断冒出简要口令,另一个炮手则不断调整着炮口。在密集且准确的瞄准射击下,一辆辆廓尔喀军的盾车被打烂,阵列中的廓尔喀国战士血肉横飞。清军猛烈的炮火,让悍不惧死的廓尔喀士兵都有了些后怕,那身前的盾车似乎也不能带给他们多大的安全感,进攻的步伐稍微放小了些。
又是数十声巨响冒起,清军营地前不断腾起一股股浓厚的烟雾。
就算密密叠叠的廓尔喀军都举起了盾牌,可在凶猛无比的铁弹丸攻击下,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盾牌都被轰成碎片。弹丸的力道直接震死无数的廓尔喀盾兵,并把死尸给甩飞出大老远,而跟着死尸一起飞的则是盾兵旁边的廓尔喀刀兵。
这还是有盾牌做护卫的,没盾牌的士兵死得更惨,就听得嗖嗖嗖嗖的弹丸声过后,前胸便是出了个大血洞,基本都是一丸四五命,接二连三地倒了不少人下去,他们手中的砍刀还来不及做出防护动作。
虽然伤亡惨重,但廓尔喀兵也是杀红了眼,反正后退也是死,不如前进博命。廓尔喀军如同吃了春药般,个个眼睁得如牛眼般,大踏步冲喊杀了过来。
在炮营指挥官指挥下,金狼卫炮营暂缓开炮,该给炮身降温的降温,该补充弹药的补充弹药,该调整炮位的调整炮位,一时间倒是让廓尔喀军毫发无损地多向前挺进了十几步。
“开炮。”炮官又一次下令攻击。在铁弹丸的再一次咆哮声中,数十辆廓尔喀军的盾车被打得粉碎,身后跟着的廓尔喀军弓手或是步兵,大片大片被扫倒在地。余者盾车推动到土墙前的六、七十步就再也推动不进,在这里廓尔喀军遇到了清军所挖的壕沟阻挡。那些廓尔喀兵弓手,从盾车两旁闪出,拼命向土墙后的金狼卫枪兵射箭。身披重甲的廓尔喀军刀盾手,也纷纷越过壕沟向清军大营直扑而来。
“三段射击开始。”在各营将官的自由指挥之下,所有的金狼卫士兵开始把手中的枪械对准了廓尔喀人。他们仔细瞄准着正在翻越壕沟但又因穿着重甲而移动缓慢的廓尔喀步兵。
找到各自目标后,各人确定瞄准,扣动板机,很少有人打不中的。一排排轮番上前射击后,退下,等辅兵帮助装填好弹药后又再次上前。震耳欲聋的枪声不知响了多少次,清军军营的防御工事后都腾起一道道的硝烟,汇成浓密的一片,随后快速被呼啸的寒风吹淡。不知不觉间,金狼卫已经开了九轮枪。此时清军大营外平整的土地上,在短短时间内,己经横七竖八躺满了密集的廓尔喀军尸体,那些死去的人,无不是神情各异,或睁大眼睛,或满脸不甘,或眼中深深的恐惧与不可思议。腥红的血触目惊心,把干燥冰冷的大地都染成暗红。诸多没死的廓尔喀军伤员,厉声嚎叫,到处挣扎爬动着,身受枪丸重伤,又是隆冬的酷寒天气,更增加了他们的痛苦。
在一阵鸣金声中,廓尔喀军的第一次进攻结束,士兵们如退潮之水般蜂拥而跑。
随后就是无休止的重复进攻,而清军则是一轮又一轮的机械开枪开炮,从日出直到日落,雍鸦山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浓烈的血腥味道连清军自己都闻得有点受不住了。
当夜幕降临时,廓尔喀军在清军阵前丢弃下了近两千具尸体却寸步未进,依旧被阻于大清军营十几里外。
这次和倒是很守信地在傍晚时分把粮食运到了后方的老营中,而赛冲阿第一时间也把粮食运到了雍鸦山大营中。
第二日到来的时候,廓尔喀军很反常地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龟缩于营寨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大人,我们是否需要发动逆袭?”刚运粮归来的赛冲阿有些焦急地问。
许维摇了摇头,望了下在中军帐内的众位将领,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道,
“立刻让全军将士饱餐一顿,全军后撤十里,而后等待朝廷新的旨意下达。”
“大人,既然粮食已经运到,我军实力远在廓尔喀之上,为何不趁胜追击?”杨芳不解地问。
“虽说这热锁桥一过,便能直达阳布。但天气已经开始变冷,我军远在国境之外,御寒之物皆未备,且兵士大多南方人,不习惯于在冷气候下作战,时间一拖长就将面临寒冬的威胁。再者说来,阳布乃是廓尔喀国都,高墙厚壁,重兵把守,历来就是易守难攻,我并没把握能在短时间内攻克。三者,据斥侯禀报,阳布附近开始坚壁清野,我军一旦突破热锁桥,就将面临无法补给的状况。若是如昨日缺粮状况再多发生几次,我军军心必然大乱。第四,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据京师消息,圣上已与廓尔喀特使进行会面,同意了廓尔喀乞降的要求,故我也别无选择,只能与廓尔喀和议。”
对于与廓尔喀和议,许维并没太多的抵触情绪,毕竟自己也杀到了廓尔喀境内,也算把天朝的颜面给保持住了。再打下去确实把握不大,见好就收吧。不然有和在内搅和,迟早也是如远征安南那般不胜不败的尴尬下场。运气再差点,来个全军覆没,马革裹尸回国都有可能。
雍鸦山下大清军与廓尔喀军各自都后撤了十里,中间空出二十里的空间,非常安静地等待着各自需要的消息。
乾隆五十七年七月,乾隆议准廓尔喀乞降条件:
廓尔喀国王来军营叩头认罪。
元凶沙玛尔巴虽死,应呈验其焚余之躯,并将其眷属徒弟交出。
所抢去札什伦布所有财物,应全部交还。
以前所有赔款合同应交出查销。
乾隆五十七年七月二十三日,乾隆授许维武英殿大学士以示嘉奖。
八月八日,廓尔喀遣使到许维营中送贡表。九月三日,廓尔喀贡使在侍卫珠尔杭阿的陪同下赴北京。
十月三日,乾隆作《御制十全记》曰:
“昨准廓尔喀归降,命凯旋班师诗,有十全大武功之句,盖引而未发,兹特叙而记之。”
廓尔喀之战终于落下帷幕,清朝虽然是战胜国,但并没向廓尔喀提出领土要求。
注:1、首伐廓尔喀:
廓尔喀与后藏交界,贸易关系密切。乾隆帝五十三年,藏廓发生贸易纠纷,适逢六世班禅之弟沙玛尔巴正与其兄仲巴呼图克图发生内争,沙玛尔巴请求廓尔喀兵相助。于是,廓尔喀兵以“西藏运往之食盐掺土”等为借口,乘机进攻西藏。
六月,素尔巴尔达布率廓尔喀兵3000人,先后占领西藏南部边境之聂拉木、济咙宗(今西藏吉隆东南)、宗喀宗(今吉隆)等地,围攻协噶尔宗(今西藏定日)。七月,清军反击:命驻藏大臣雅满泰率驻藏绿营兵及驻达木厄鲁特蒙古兵,前往札什伦布(今西藏日喀则)慰问班禅,并与班禅之兄仲巴呼图克图部署沿边防御;命驻藏大臣庆麟主持前藏地区之防御;命四川总督李世杰、四川提督成德,抽调满、汉、藏兵4000余人,由成德统领,驰赴后藏,命尚在热河之成都将军鄂辉速返成都,至西藏统兵。为保证作战军队粮草,暂拨**、班禅库存,并于藏内买粮。乾隆帝并遣御前侍卫巴忠为钦差大臣,赴藏主持用兵。
但是,当清军日夜兼程,奔赴藏廓边境之时,**喇嘛、仲巴呼图克图和噶布伦班第达、庆麟、雅满泰等,已私下同廓尔喀议和,后得到巴忠、鄂辉、成德等赞同。五十四年初,藏廓签定协议,由西藏噶布伦每年向廓尔喀交纳元宝300锭,作为聂拉木、济咙宗、宗喀宗三地的赎金,廓尔喀退兵。此事,巴忠、雅满泰等隐瞒不上报。三月,鄂辉等率清军“收复”失地。因廓尔喀兵先已陆续撤回,故未遇任何抵抗。六月,清廷调整西藏之防务,加强札什伦布等地防兵,于宗喀宗、聂拉木、济咙宗等要地修砌卡碉。并调整与廓尔喀贸易之政策。清军此次出兵虽未交战,已耗费军饷百余万两白银。巴忠以有功之臣离藏回京。
2、成德(?1799)钮祜禄氏,满洲正红旗人。初入健锐营充前锋。从征准噶尔、叶尔羌、缅甸,俱有功。图形紫光阁,列前五十功臣。署四川提督。五十六年,廓尔喀侵后藏,上命成德成德督兵定藏自赎,予副都统衔,以领队大臣属将军许维调遣。廓尔喀乞降,师还,命成德以副都统衔充驻藏帮办大臣,寻命署杭州将军。仁宗即位,移署荆州将军。教匪起,成德偕总督惠龄攻贼宜都灌湾脑山,擒贼首张正谟。寻以纵贼窜逸,夺勇号。四年,致仕,卒。以曾孙女配宣宗为孝全皇后,追封三等承恩公,谥威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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