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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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是要回府吗?”守候在轿旁的江府管家江汉民询问。

“不回府,马上直奔驿站,记得挑小路走,别被府衙的人给注意上了。”江春叮嘱了几句。

江汉民目露疑惑,问道,

“老爷真的是去总督府吗?您不是刚才还与那许知府有说有笑的!”

“嘿嘿,兵不厌诈嘛,想要与我合作他姓许的总得拿出几分本领来才行。”

“老爷真是厉害!”江汉民由衷夸赞。

江春很快便到了徽州驿站,在那换乘马车后,连夜赶往百里之外的江宁总督府。

许维自然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的阴谋得逞,此刻正等着刘翼的消息。直到晚间,刘翼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府中,那个三星乡的鼓手踪迹未现,派出了多路人马依旧未寻到。

“继续寻找,我就不信他插着翅膀飞出了徽州城。让徽州四城紧闭,加派人手四处搜捕,务必要抓住他,你要好好查查到底是何方神圣在后面捣我的乱。”

“据许远定讲述,此人使的招数是南少林的套路,想来想去应该不会与雅德沾上边才是。那南少林被毁可是老佛爷弄下的,就算借雅德他八个胆,谅他也不敢收留这种人。”

“我可不管他是哪门哪派的,子安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尽快搜出此人来。”

平白无故丢失了唾手可得的四十余万两白银,任谁都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许维也得到了个好消息,吏部已同意由区剑良出任两淮盐运使一职,这就表明自己离掀翻两淮盐政曹丹华只差一步之遥。许维总算能静下心来与刘翼商讨了一会有关对东门码头鲍志道运盐船搜查的问题。

“大人,这鲍志道乃是总督大人的亲信,您这样冒冒然前去搜查,学生怕一旦消息有误,被雅德倒打一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次乃是天赐良机,不仅可以打击一下雅德嚣张气焰,还能顺便清理并安插自己人于盐务衙门内,一举两得。做事不可瞻前顾后,那样什么都做不成。”

见许维已下决定,刘翼不好再劝说什么,只能就去搜查一事详细商量,

“大人,那十四日晚直接出动府衙的人手去搜查吗?”

“不错。但不能依靠那些绿营兵。虽然三个游击已是我们的人,但保不准他们的手下会给雅德通风报信,一切皆由府衙衙役代劳。”

“十名够不够?”

许维稍微沉吟了会答道,

“多派一点,三十名吧。一旦拒捕,马上擒拿。”

十二、十三两日,那名三星乡的鼓手依旧未见踪迹。

十四日傍晚,东门码头人突然多了起来,都是些搬运工,正在往刚刚停泊于码头边的七艘大船上搬运货物。货物装在麻袋里,外人看不出里面装的是啥玩意。不过从大船头插着的鲍字旗便知这是徽州数一数二的大盐商鲍志道的船队,九成九麻袋里装的是私盐。

早已预伏四周的衙役们一直在等着带队捕头王青的信号,而王青显然是受到许维的嘱咐,要等有确实证据后再动手,不能操之过急,所以迟迟不肯发令。

站在船头注视着苦力搬运麻袋上船的周杰,也有些着急,府衙方面的人居然迟迟不动手,他们究竟还在等什么呢?好不容易才设下个圈套,让那许维来钻。

随行的管事林前侗大献殷勤地说道,

“少爷,您瞧天色已晚,是不是直接回客栈歇息,等过几日与制台大人商量后再另做打算?”

“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没瞧见四周早已伏下众多的官府衙役,他们就等着下手了!这时走,那岂不是与制台大人过不去,我还要不要运盐回广西了?在龙舟大赛上丢的脸还不够吗?”

一提到那次龙舟大赛,周杰那俊俏的一张脸就黑成一团,可不是,没夺得彩旗也就罢了,居然还全体都跌落水中,真叫他这个广西龙舟大赛第一人的面子也不知往哪搁。事后更是卧了一天的床,拉稀拉了一整天,这叫他这个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广西第一大才子怎下得了台。

林前侗乃是个文人,哪会看得出四周早已埋伏下人手,只能吐了吐舌头,暗自埋怨自己运道差,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被这徽州知府下了药,这仇可是一定要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所以今日一定要让他上钩,也好让他知道我周某人的厉害。”周杰愤愤不平地说。

“既然官兵不肯动手,那我们就引他们上钩。”林前侗特意附在周杰耳边悄声说起坏主意来。

周杰听完眼一亮,乐得拍了下林前侗的肩,笑着说道,

“没想到你还真是满肚子坏水,快去办事吧。”

林前侗干脆利落地答道,

“小的马上去办。”

不久,有个苦力在搬运麻袋上船时,不小心绊了一下,从搭的跳板上跌了下来。那麻袋也随之滚到地面上,袋内的东西都撒落一地。

一直在暗处盯着的王青看得一清二楚,这袋里的东西可以肯定就是白花花的盐巴了。手势一打,藏在暗处的衙役们纷纷涌了出来,手拿火把、钢刀,把还在搬运货物的苦力都给围了起来。

立在船头的周杰不禁露出一丝喜色,鱼儿终于上钩了。

王青让衙役们都守在船下,先别上船搜查,自己走上了跳板,来到了周杰跟前。

徽州府衙内也是灯火通明,许维也在焦急地等待着王青的消息。没等到王青,却等到了刘翼,只见他风风火火地冲进书房来,对许维喊道,

“大人,大事不好。”

许维久经仗阵,倒也不慌,镇定自若地问道,

“出什么事了,如此慌张。”

在许维平静的语气下,刘翼也逐渐恢复镇静,答道,

“大人,今晚搜查鲍家船队,实乃是雅德一伙所设下的圈套。他们船上装的并不是盐,而是沙。”

轮到许维惊讶了,他紧张地问道,

“子安是从何得来此消息?”

“大人您没忘记那在龙舟大赛中夺魁的那个三星乡鼓手吧?”

“怎么,是他告诉你的吗?”

“正是。”

“这消息可靠吗?他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此人姓洪名七宝,南少林的嫡传子弟。他有个同门师弟在总督府做护院,无意中偷听到这个消息。

今日他被雅德的人因龙舟一事给追上,正要束手就擒之际,幸好欧阳昆鹏当时路过,于是顺道把他给救了下来。洪七宝久仰大人的威名,为加入正许堂而告知学生此事。更何况还有人看到龙舟赛结束当天,江春从徽州驿站乘马车直奔江宁,恐就是前去告密。”

“这老不死的,居然敢出卖我!王青这家伙走了多久?”

“有半个时辰多了。”

“马上给我备马,即刻赶往东门码头。”

许维一甩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穿着便服直冲向府外。不急不行啊,再慢上一步,恐怕那王捕头就已搜查完毕了,那等待自己的又是新一轮的弹劾,知府之位必不保矣。

东门码头上,王青先是朝周杰行了一礼后,正色说道,

“这位公子,本人乃徽州府衙捕头王青是也。今晚奉府尊许大人之命,前来东门码头稽查私盐,还望公子能配合官府协查,不便之事多多担待一二了。”

周杰等的就是这下,别有用意地说道,

“这位捕头大人,您说搜就搜,这王法何在?况且我这货物运往广西急用,是经过制台大人首允的,万一广西那边出了点事,谁来担待?”

“这是府尊大人的手令,你自己看好。”

周杰接过手令仔细地瞧了一遍,笑意顿显。不错,这手令来得很及时,上面写着,‘本府捕头王青,奉令前往稽查私盐,望诸商家予以配合,否则将按走私罪严处不怠。

周杰把手令放入怀中并拉下脸来,不悦地朝王青反问道,

‘我说捕头大人,您这手令上到底是何意思?我周家往返广西与安徽已有数十载,做的从来都是正当生意,从未走私过半点私盐。您居然诬陷我这船上装的是私盐,我定要到抚衙告你们一状不可。”

“怎么,你们是不肯让我们搜查了是不是?”王青也被问得火冒三丈高。

周杰等的就是王青的不冷静,反正死上个把人也合自己的心意,这样闹到抚衙里去才会有说头。

“不是不肯,而是我这船上根本无私盐,你们没必要搜查。”说完周杰便自顾自的返回舱中,等待着王青的发作。

林前侗狐假虎威地上前训斥道,

“你个小小捕头,未入流的芝麻官,居然也敢上我们周家的大船来搜查?我家少爷从没与低过七品的官员说过话,今日你还真祖上积德了。”

“去你娘的。”王青在徽州也是耀武扬威惯了的,哪听得这般狂话,上前狠狠聒了林前侗一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退了几步便落到水中去了。

王青朝水中挣扎并大喊救命的林前侗的身影猛吐了口痰,骂道,

“娘匹的狗东西,居然在大爷面前逞能,找死。你们谁也不准下去救,否则就格杀勿论。”

周杰躲在仓中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冷笑了数声,小声朝林前侗那将要被河水没顶的身影说了几句,

“林前侗呀林前侗,你的死能换得本朝一大能吏的下台,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王青虎目圆睁,冲着船上的苦力威喝道,

“你们通通都给我滚下船来,官府要例行检查,谁敢反抗,一律格杀。”

在周杰的示意下,周家的十几个家丁拔出腰刀看模样根本就准备负隅顽抗一番。周家在广西可是嚣张惯了,哪会把官兵看在眼里。

看到这种情形,王青不由怒从心头起,目光凶残地朝船头处的那几十名的周府家丁撇了几眼,眉心红了红,大手一舞,喊道,

“弟兄们,给我冲上去,所有拿着兵刃的都是反贼,一律格杀勿论。”

府衙的衙役们正要蜂拥而上,一匹白色骏马飞也似的冲到王青跟前并紧急定住,引得大片尘土飞扬,着实把王青弄得身土头灰。王青正要怒骂来人几句,一抬头见着来人的相貌后,声音都变调了,甩了几下马蹄袖跪了下来道,

“捕头王青见过府尊大人。”

一见知府大人亲自到了码头,周围的衙役们赶紧一呼拉地全跪在地上。

“诸位辛苦了,都起来吧。”一脸轻松的许维说完便把王青一把给拉到旁边,问道,

“王捕头,你怎么拖到现在还没进行搜查?”

王青有点诚惶诚恐地答道,

“大人,实在是因小的觉得定要看到他们确实有在偷运私盐才好下手抓他们,故时间上延迟了一小会。”

“真的有看到他们在贩运私盐吗?”

“小的只看到一包撒落到地上的私盐,其他倒是还未见着。”

“只有一包?”许维默念了几下,心中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松了,看来确如洪七宝所说的那样,此次查私盐恐怕是老狐狸江春泄露出去而落入了雅德的算计之中。侥幸自己赶得及时,再加上这捕头王青做事稳当,耗费了不少时间,才阻止搜船的行动。

许维友善地拍了拍王青的肩,夸奖道,

“很好,这次你做得很对。做事就需谨慎小心,回府之后定有重赏。”

“那是不是现在就上船搜查?”王青问。

“傻子才上船搜查,你马上准备收队,我现在要去与那周大公子叙叙旧。”许维此刻的心情舒畅得很。

踏入船仓后,周杰迎了上来,朝许维揖了一礼说道,

“周杰这里拜过府尊大人。”

“周公子太过客气了。虽然我与令尊不在同省为官,可令尊的威名早已传到了我这徽州府来。一提起广西巡抚周定诚周大人,广西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吃人不吐骨头,贪赃枉法,号称广西第一鳄。若本府在广西为官,定当参令尊一大本。呵呵,呵说笑了,周大人哪会是那种人!还望周大公子莫放在心上。其实这完全是百姓们瞎掰的。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变真的了。”

被许维一阵数落,周杰白晰的面庞青一阵红一阵的,相当的难堪,辩解道,

“府尊大人说得对,这完全是无知百姓在瞎传,吾父为官清廉,岂能做出那种龌鹾之事。”

“就是嘛。我看令尊也不像是能买得起这么多私盐的官。若真是买了这十几船的私盐,定要花费数十万两白银。为官清廉者,岂能有如此多的银两。单凭此点,周家船上绝不会藏匿什么私盐的,定是有好事之徒谎报。我这里当场拍板了,你周家大船立刻放行。”

“官府不上来搜查了吗?”周杰心一沉。

“这是本府对令尊大人的敬仰,我看不必再行检查了。而且今后这周家船在我徽州境内,一律都免检。”许维故作大方地说道。其实检不检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就等你姓周的再作不法勾时来个突击临检,让你有冤无法诉,有苦无法说。

“我看还是检查一下子吧,所谓的公事公办,没必要关照私人面子。”周杰不死心。

这场面也着实好笑,一个非要官府检查,另一个则一再表示相信周家的信誉。就差那周杰没把私盐亲自提到许维跟前,拍着胸脯叫喊我是盐贩子。

“下官还有事要办,就此告辞,打扰了。”许维不耐烦与周杰纠缠,临走时指了指已沉入水中不见影了的林前侗嘻笑着说道,

“周大公子,你这位师爷若再不救,可就真要命丧徽州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周杰白晰俊俏的一张脸给气成了大黑脸,他冲着那些家丁发火怒骂道,

“还不给我滚几个下去打捞林师爷,都愣着干啥,看猴戏不成?”

周许初次交锋以许维胜而告终。不过许维也没闲着,从东门码头一回来,立刻便赶往江春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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