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第一个人之后,卫天望更变本加厉,将精神力悄然以稀薄的方式弥散开去,把整个别墅都笼罩其中,还真又给他抓住两人。
这下子,澹台家安插在这边的眼线,算是彻彻底底断了。
他们也不可能派人来参加秦冰的葬礼,而是另有别的谋划,只可惜,现在这边高手云集,澹台家如果真打算在葬礼时做点什么文章,只怕是这次要撞到钉子上了。
这时候在场众人的心思也是乱七八糟,不明就里,暗地里议论纷纷。
本以为韩烈来,就代表艾家的后台是军方,但如今林家唐家都来人,这又是几个意思?
先前韩烈对那年轻人热情,也就罢了,但现在看来,就连林家唐家的人也都想围着他打转,可他却还不给面子,你怎么的就这么拽呢?
众人都觉得自己完全凌乱了,根本看不清这局势啊。
有墙头草想过要不要给澹台家通风报信,不过稍稍合计一番,总觉得这次要倒大霉的是澹台家,干脆装作视而不见,反正你们不自己有眼线的么?
我才不做这烂好人,万一把自己搭进去,那我找谁说理去?
卫天望敢冷落林唐两家的人,艾南山却不敢,好好招待着众人。
清晨八点整,浩浩荡荡的车队,随着连续七声刺耳的鸣笛,终于在喧闹的乐队奏响的哀乐下,缓缓出发了。
大部分人都坐在后方的车队里,只有艾家最直系的亲属跟着最前排的灵车,缓缓步行。
卫天望跟在艾若琳的背后,本想给她打伞,但她拒绝了。
五月份的燕厩,本应炎热,但稀稀落落的春末夏至的细雨,却叫天地间充斥着萧瑟冰凉的意味。
清晨的凉风刮在人们的脸上、身上,凉透了每一寸肌肤。
卫天望陪伴着艾若琳,在雨中缓缓步行。
艾若琳站在灵车右侧,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扭头看向灵车上的水晶棺,分不清她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刺耳的唢呐声凄厉的响彻了燕厩的十里长街,长长的车队里,许许多多的人各怀心思,又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处打量着这支特殊的队伍,不知道又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此时,远在燕厩另一处的某别墅里,另一家人也正紧张的坐在一起,商议着事情。
“奇怪,早先我吩咐了蔡司长他们几个帮我留心着情况,看这次那边来了哪些人,随时向我汇报,如果来的大人物太多,就换个时间动手,怎么他们现在都还不传确凿的消息过来,车队估摸着都已经出发有五分钟了吧?”澹台阳高坐首席,皱眉对身旁的人说道。
“大伯,我感觉你是多虑了,现在艾家都倒成那样子,这次就算秦冰拼着自杀,但也只不过缓解了一下艾家倒塌的速度,再说了,就算他们将秦冰写的材料拿到手上,也许艾南山可以不被判刑,但想保住他的位置,只怕是天方夜谭,等他下去了,将来我们再赶尽杀绝也可以啊,”坐在一侧的一个年轻人试探着说道。
这时候,坐在澹台阳一旁的中年人则摇头道:“我认为不妥。艾家往日里与我们澹台家不相伯仲,如果不将艾南山一棍子打死,他们毕竟底蕴深厚,万一叫他下定决心,要与我们拼个玉石俱焚,只怕我们的危险系数都是不小,这可就不秒了。”
澹台阳沉吟片刻,最后却是对身侧的黑衣蒙面男子问了句,“周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周先生冷笑三声,“澹台阳,你们的胆子也太小了点。艾家倾覆在即,你倒是想想,还有谁敢去的?而且就算艾南山的那些旧友去了,那又如何?就算艾南山和他女儿当着他们的面死在狙击手的枪下,他们还敢说什么出来吗?无非就是把秦冰一人的葬礼变成他们一家三口的罢了。”
这周先生杀气极重,说起话来阴测测的,他的态度也很是鲜明,“我周家也只帮你们到这一步,现在大事将成,就差临门一脚,你们却畏首畏尾,实在叫我好生失望。我知道你们在顾忌传言韩烈那老头会来,但韩烈来了又怎样?当着他的面杀了艾南山,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是你澹台家找的杀手,他们还能抓得住证据反杀过来不成吗?我们武道世家与韩烈那老头子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我看呐,最好是将他也一并做掉,这种机会,可难得的很呢。至于你担心的没人给你汇报消息,那纯粹多余,兴许是那几人身边围拢的人太多,不方便,又觉着根本没有必要与你多说。你方才不是打通了一个电话吗?他怎么说的?”
周先生的话叫在场众人纷纷惊出一声冷汗,你倒是说得轻巧,如果杀掉韩烈的是你周家人,自然什么都不怕,但我们这种政治世家,又没你们这样的底蕴,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惨烈的报复呢。
为了不让他继续把事情往深里说,澹台阳赶紧拍板道:“方才电话确实打通了一个,蔡司长与我说一切如常,没有什么意外,不过我本想问他更多,他却急匆匆的挂断了,之前我对此心有不安,现在想来却是多余。周先生所言甚是,是我太谨小慎微了。为了防止艾南山鱼死网破,我们就不能给他这个机会,现在我便吩咐下去,叫早已准备在那边的人动手。这次找的狙击手在国际上也有赫赫威名,艾南山与艾若琳父女俩在劫难逃,就算那个年轻人身手再厉害,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大威力的狙击枪。”
许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天定,要不是卫天望偶然发现那些个想给澹台家通报消息的人,现在澹台阳与周先生想必早已知晓了真相。
至于澹台阳嘴里所说的蔡司长,在接电话时脑门正被影卫拿枪顶着太阳穴。
影卫也不知道卫天望的意思,更不敢主动去问他意见,索性只让蔡司长说一切如常,别的也就不能多讲了。
艾南山也知晓此事,但他也没料到澹台家会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也没放在心上。
他觉得非但韩烈到场,更有林唐两家的大人物同在,脑子正常点的人都不敢再动手了吧?
随着澹台阳这边一声令下,远在十数公里外埋伏着的三个狙击手得到头儿的命令,便纷纷调试枪械,测量风力雨量,准备展开狙杀了。
这时候在送葬的灵车车队中,没有人知道澹台家竟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在可怕的三大势力纷纷在场,并且林唐两家都拉下面子来与卫天望示好的情况下,竟还敢动手。
在许多人眼里,澹台家不可能不在这边安插眼线,他们只觉着这时候的澹台家十有正在紧急商议如何与艾家缓和关系呢,结果谁知道他们已经派出杀手。
这一路长街,队伍缓缓行去,静静躺在水晶棺里的秦冰看起来格外安详。
她这一生都未曾如此恬淡,但在自杀后,却获得了永久的安宁。
艾若琳今天的状态已是比前两天好了许多,秦冰的绝笔书虽然叫她哭得一塌糊涂,但也让艾若琳想明白许多道理。
当年她做那些事情,已经不必赘述,但每一样都足够判她死刑。
艾若琳在亲情与道德两条绳索间徘徊挣扎,许久之后,虽然依旧伤心,但委屈却已经渐渐消失。
虽然她嘴上从未说过,但心中却是知道的,也许对母亲而言,在东窗事发之后,自杀的确是她最好的解脱。
以她的地位,若是被人执行死刑,只怕对她来说是极大的羞辱。
如果自己早点给卫天望打电话,让他早点到,或许真可以将她救下来。
但人生之不如意十之,时间错开一些,总是无法避免,一味的自责,无济于事。
并且这样她却又逃脱了法律与道德的制裁,这对那些死在她手中的躁,其实极不公平。
默默看着此时的秦冰,艾若琳在缓缓前行中,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为她祈祷,愿母亲来生能做个堂堂正正的好人,我也要再做她的女儿。
卫天望默默琳的动作,心头百感交集,但也不多说什么。
艾若琳如是,他自己又何尝不困顿。
唐家的人在研究基地里做出人神共愤之事,他杀起来自然毫无压力。
但林家的人该如何处理,其实非常麻烦。
那些与母亲没有血缘关系的旁支也就罢了,你敢捋我虎须,我自然敢拆你骨头。
但譬如像林常胜这个亲外公,林若海这个亲舅舅,将来万一又有哪天真得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又该怎么办?
我可以手下留情么?
当然不能,对方不是简单人物,尤其是还有五个见都未曾见过的林家族老,他的实力肯定不会比唐家三叔祖差。
到时候真要到了决一死战的那时,自己却束手束脚不下杀手,很可能反过来死掉的就是自己。
但卫天望已经隐隐抓住了事情背后的本质,归根结底,却都要怪母亲嘴里的“那些人”。
只要将那些人全都压服了,叫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那自己与林家之间的仇恨自解除。
过去的事情,只要将它的底子挖出来,自有处理的办法,过于纠结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候,卫天望浑身微微一抖,眼神下意识往侧向望去。
他的视线刺透朦朦胧胧的雨空,一直投到三百多米外的高楼房顶上,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找死!
这三人的确是高手,卫天望也是在他们即将开枪的最后一瞬间才感到一丝丝杀气,但这已经足够他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