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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奇耻大辱,梅州双拳紧握跪伏在地上,双眼恨得发红,这招一箭双雕他看得分明,有人想乘此机会连他也一锅端了,里面还有他两个女儿………不管是谁,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赵姬毕竟在邯郸过过一段担心受怕的日子,见过的风浪多一些,缓了一会儿气,脸虽然还白着,人却镇静了许多,闻言忙伸手虚扶梅州,哑着声音道,“此事也不怪你,快起来罢!”
梅州摇摇头,转而朝赵政叩了三首,郑重道,“梅某这条命是公子救的,往后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某唯公子马首是瞻,还望公子不弃,受某这三拜。”
梅州心意拳拳,当真在地上拜了又拜,董慈看在眼里,心说梅州这衷心表得及时,他这么一说,两人就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罪一起受,仇当然也一起报了。
赵政盯着那艘沉船出了一会儿神,脸色晦暗不明,听梅州这么说,便让他先起来,“一招不成必有后招……“
赵政顿了顿,吩咐道,“晚间上了岸,速让人往咸阳送信,将此事禀明父王,前路艰险,我等先去上党郡,等父王的回信到了,再做起程的打算。”
梅州应了声是,赵政不再发话,船上的气氛就凝滞下来。
董慈瞧了瞧天色,视线一转却对上了一双热切得发亮的眼睛,是那个叫秦真的少年。
这小伙子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从一醒来就十分激动,现在看着她的眼睛亮得发光,估计就等着机会感谢她呢。
被人当成救命恩人,说真的,这感觉还真不赖。
董慈心情很不错,虽然说施恩不图报,但看着别人知恩图报,还是很开心的嘛,再说这小伙子做起事来有条有理,又分得清轻重缓急,听说武力值也特别高……
说实话赵政挑人的眼光真没得说。
董慈对秦真印象很好,便十分友好的朝他笑了笑。
两人有了短暂的互动,秦真就更激动了,先朝赵政行了礼道,“禀主子,属下可否与……这位姑娘说几句话。”
秦真说的这位姑娘,指的就是董慈了。
大丫这名字就是李南子胡乱起的,也不算个正名,船上也没人叫她名字。
董慈想着心里雀跃,说起来她完全可以重新给自己起一个名字,董慈这两个字太过僵硬死板了,也不好听,与她丰富的内心、貌美的皮囊一点不匹配!
不过起名字是一件大事,不可操之过急,还是等她去了临淄再做打算罢。
董慈在这神游天外,那边秦真朝她看过来了,“请问姑娘你是哪里人?”
这少年神色激动,眼里的热切浓得董慈觉得如果可以,他已经冲过来拉住自己的手了。
董慈想笑,心说这小伙子感谢就感谢,问地址做什么,难道还想给她寄土特产不成?看小伙子这一副乍见失散姐妹的激动样。
真是个淳朴的少年。
董慈忍住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董慈就是嘴欠说了玩的,没想到秦真当真了。
船不大,中间又隔着赵政,秦真想凑到董慈这边却过不来,他激动的坐直了身体,热泪盈眶不说,手臂也跟着比划了起来,“对对对,你就是阳阳对不对?!”
董慈愣了一下,这才体会到事情的严肃性,忙收敛了玩闹的心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抱歉,我不该开这样的玩笑,方才我是乱说的……”
少年根本不相信,董慈摸了摸脸,说实话她也十分怀疑这壳子到底是不是李南子亲生的,但路上随便遇到一个就是自己的亲人,那也太狗血了,又不是演电视。
只是秦真的表情不像作假,似乎是真的有亲人走失了。
董慈站起来,郑重的朝秦真道,“哪里人母亲也没说过,但我自小就长在邯郸城,父亲早亡,也没听母亲说有旁的亲人。”
秦真失魂落魄地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又脱口道,“那你怎么知道‘戈贡’这种毒的?”
戈贡就是箭毒木的别名,是傣语。
董慈脑袋一懵,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也脱口问,“你是哀牢人?勐泐人?”
哀牢和勐泐都是同一个地方的古用语,指的就是后世的西双版纳。
箭毒木这东西,专门生长在热带雨林,大天[朝除了海南岛的某些地方,就只有西双版纳有。
海南在秦朝以后才被列入版图,相比之下,小伙子来自内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可是云贵高原的人怎么跑来北边了!
这时候云南还自成一国,古滇国自己跟自己玩,还不太跟其他七国来往的。
董慈目光纠结的往秦真身上扫了几眼,这半大小伙果然长得体格健壮,据说他被赵政相救的时候,正被二十几个人围着殴打呢,快被打死了都没求饶,对方也伤亡惨重,赵政当时把人捞出来还花了不少钱。
傣族人民能歌善舞,就是不知道这半大小伙子跳起舞来怎么样……
董慈脑子里自动播放月光下的凤尾竹,柠檬干巴丝,菠萝紫米饭,香茅草烤鱼的图片和香气也跟着冒了出来……
嘴巴里分泌出了无数的唾液,董慈忙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心说不能再想了,折磨死人了。
秦真却又高兴起来,清秀的眉眼都笑开了来,对董慈说,“那你定然也是我们的族人,我和弟弟是小时候被人骗出山的,那你呢?”
傣族人民很团结,凝聚力强,董慈敢肯定,她要真答应下来,这小伙子真会拿她当自己人看,而且是特别铁石的那种。
但假的就是假的,这等不利于民族团结的缺德事,她还是少干点为妙。
董慈这么想着,便摇摇头道,“我并不是哀牢人,只是偶然知道戈贡这种毒罢了。”
少年眼里热切的光就熄灭了下去,董慈回想起这一整件事,心里一突,顾不得其他,忙问道,“你知道此毒,那为何还会中毒?”
秦真挠了挠头道,“戈贡与红背草多半都会放在一起,我翻遍了整艘船却找不到红背草,见公子毒发,无药可解,我就自己吃了一口,这才中毒的。”
董慈听得心里一突,脚一软跌坐在了船上,心里的后怕一阵一阵涌上来。
她相信历史一定没错,但前提是没有意外干扰它,该捡到那撮红背竹竿草的人是秦真,救起赵政的那个人也是秦真。
可她先看见了红背草,还把它捡起来了……
要是她仗着历史记载袖手旁观……或者是根本没认出解药随手就丢了……
董慈冷汗涔涔,手足冰凉,赵政是历史长河里的关键人物,功至千秋,不能出一点差错,这样的人却差点被她害死了。
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
这次她侥幸过关,可真是该好好感谢老天爷。
董慈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说她最好还是早点离开,等赵政三十八岁完成了统一大业再回来,她本就不该在这里,若当真惹出什么事来,后果不堪设想。
董慈想离开的决心从没有现在这么郑重过。
秦真又忍不住小声问,“你真的不是哀牢人么?”
董慈有了计划,心里的不安和后怕消散了些,她对秦真觉得很抱歉。
秦真原本对赵政有救命之恩。
赵政对救命恩人如何,看他肯亲自接她下船就知道了。
对上层人来说,奴隶就是奴隶,肮脏下贱,所以她下不来船,梅州赵姬两个大人都是干看着,只有赵政,只有赵政不拘身份血统,开口说接住她。
这是一件小事,但也不是一件小事,至起码对秦真来说不是,他被剥夺了一个被赵政信任重用的机会。
这是一个好少年,因为救命之恩,便愿随主子一同赴死,这看起来傻气又无意义,但这样的人,后世又有几个?
董慈见秦真眼里满是期待,忍不住脱口道,“我不是哀牢人,但无父母亲人,若是哥哥不嫌弃,我便与哥哥结为兄妹,往后相扶相持,相互照应,可以么?”
话出口董慈自己也是一呆,她张了张嘴才想说什么补救回来,就见少年原本暗淡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秦真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兴奋的道,“这样好,这样好,你知道这么多我家乡的事,肯定也是有缘,我原本有一个弟弟,现在又有一个妹妹了。”
他的笑容真诚而充满活力,董慈看着他也忍不住笑起来,心里说了声罢了,等她完成任务也是二十几年以后了,介时再想办法跟他解释了。
董慈与秦真坐在船尾自顾自说话,梅州赵姬都十分不悦,但赵政没开口,两人也没说什么,等听到她两人就这么结成了异姓兄妹,连梅州都颇为意外的看了过来。
秦真脸上的笑遮也遮不住,从衣衫里拉出一根细线,将脖子里的一个挂坠褪了下来,递给董慈道,“这个给妹妹,这是我跟随阿达第一次打到的猎物,是颗狼牙,送给妹妹。”
秦真脸上眼里都是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的样子,是真的拿她当亲妹妹看。
董慈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真挚热诚的人,心里真的很感动,忙在身上摸了摸,可惜她身无长物,是真的穷到爪哇岛了……
不知道互送礼物是不是傣族人民的风俗传统,但她现在不拿出点东西来,万一伤了这个便宜哥哥的心怎么办。
董慈摸了摸脖子,老脸红了红,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坠子解下来递了过去道,“这个给哥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虽然是有点寒碜敷衍,但有总比没有的好,只能往后再寻些有意义的补上了。
赵政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听着就觉得哥哥这称呼有些刺耳。
再者认亲就认亲,送什么礼物。
赵政坐在中间,顺手把小奴隶递过来的挂坠接了过来,指尖勾着丝线漫不经心的晃了晃,心说两颗被打下来的乳牙,也不是什么好回忆,偏生这小奴隶宝贝似的穿起来挂在脖子里,想来是没钱买饰品的缘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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