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奇听他说完,方知事情原来是这样,有感而发道:“孟子曾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李泽一听问道:“东家,这话什么意思?”
吴孟奇想了下说:“意思就是自古想做大事的人,必须先磨练自身,而你现在遇到的难事都是上天安排来磨练你的。”
李泽听了点点头,似乎懂了。
“好了,咱们闲话说完了,聊聊正事吧。”吴孟奇看着他还是站着就道,“你先坐下,咱们再说,我不习惯抬头与人说话。”
“这样才好嘛,记住以后与我说话都得坐着。”见他坐下后,才开口道,“之前仓促事情没说清楚,如今你来看,我自然要把事情如实告诉与你。我吴孟奇是广州十三行吴家老三,让你们跟的自然是我吴家的船队。只是去那里,什么时候去,我还不清楚。”
李泽正襟危坐,听着他说话,等他说完,才答道:“东家的事情,咱们不问,一切都听您的吩咐。”
“好,好。”吴孟奇见他如此说,连声道‘好’。果然没选错人,的确是个忠义汉子
“那这样,你先回去,领着兄弟来我府上。我已吩咐过了,房间已经准备好,这些日子你们就住在这里。”李泽自然是按照他的吩咐回去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吴孟奇对可能的海上之行.多了一份信心。
李泽领着他的弟兄很快都来吴府。进府后便住进了吴孟奇的院子里,几人的房间离他的寝室不远。
他本想去拜访下,又想了一下,怕他们初来乍到,自己去了反而耽误他们的事。
“绿竹,咱们还有银子吗?”吴孟奇把绿竹找来问道。
绿竹听了就答道:“少爷,本来已经不多了。后来老爷着人送来了些。传了话下来,说以后少爷缺银子了,可以去找七叔。”
吴孟奇一听,喜忧参半,看来自己离出吴府的日子不远了。
“那就好,你让人去备一桌酒席,给李二他们送去。”吴孟奇人不便去,但是送桌酒席给他们接风还是应该的。
吴孟奇独自在房中看了一夜的书。
翌日天明以后,吴孟奇在绿竹的服侍下洗漱一番,出了厅堂。
到了院子里,一看这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不仅刚来的那些仆人在忙活,李二他们一行人也已起来在这里打着拳。
吴孟奇不懂这些,在一旁着,只是觉着他们打的是虎虎生风,煞是威风。
李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看到了他,连忙招呼兄弟几人来到他身前。
“别这么客气,都起来吧。”吴孟奇见他们过来对自己抱拳行礼便连忙上前扶起他们。
“李二,你这些兄弟我还不认识,你给我介绍一下如何?”见他们起来了,吴孟奇便说道。
李泽一听自然不敢推诿,一一介绍了。
与他们一一见过面后,吴孟奇便问道:“李二,我刚在一旁看了。你们功夫不错,那里学的?”
“东家,咱们以前跟村里的老人学过一些。粗陋功夫,见不得人。”李泽连忙谦虚道。
吴孟奇听了笑道:“你太谦虚了。我虽不懂这些,但看你们打的也是有模有样。想来教你们的师傅也不简单,你们可知道他的来历?”
“东家想知道,咱们自当如实禀告。只是我们也不清楚师傅的来历,只是听说他也是从内陆出去的,到咱们那有十多年了。”李泽答道。
吴孟奇点点头,每年从大陆去南洋之人不知凡几,想要知道一人的来历的确很难。
“哦,原来如此。你们练着,我就不打扰了。过后,与我一起用饭。”吴孟奇交代了句,便回了厅堂。
“坐下,一起用吧。”吴孟奇坐在主位,见李泽兄弟五人进来了,就招呼他们入座。
吃食很简单,都是民家常用之物,极为普通。
吴孟奇吃的很快,擦了擦手道:“李二,用过饭了,来书房找我,我有事问你。”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其他人才算放开了些。
李泽来的很快,吴孟奇把刚开始读的书放下,示意他坐下。
“怎么不多吃点?”见他坐下,吴孟奇跟他随便聊着。
李泽笑道:“东家,我吃饱了。”
“那好,咱们就说说别的。”吴孟奇听了也笑了,“你跟我说说南洋是个什么样吧?”
他这问题问的有点大,李二在那里想了许久也没开口。
吴孟奇见他这样,才意识到,自嘲的笑了下,说:“是我问的不对,我换个问题,你告诉我南洋汉人多吗?”李二这才答上话来。
吴孟奇对南洋之事,只是一知半解,问题自然多。而李二却知之甚详,对他的问题大多数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吴孟奇一听心中大喜,看来自己找到宝了。从李二身上,正可以得到他急缺的信息来。
曼谷、马尼拉、新加坡、巴达维亚等城市从他口中一一道出。
吴孟奇也知道了亚齐、柔佛、兰芳等国家的存在。这片庞大的土地上生存汉人、荷兰人、西班牙人、印尼人等等民族。
吴孟奇听他说完这些,便问道:“那西洋人和咱们关系如何?”
李泽一听,就变得义愤填膺,恨恨的说道:“您是不知道,咱们汉人可是让他们欺负惨了。”
之后他就把西洋人如何欺行霸市、盘剥汉人,甚至是屠杀汉人的恶行一一说了。
吴孟奇多少知道一些,西洋殖民者的殖民史就是当地人的一部血泪史。
可是他不知道原来汉人的生活如此水生火热,这也更坚定了他去大海之心。
“听你说的,咱们汉人人多,船多。为什么不反抗呢?”吴孟奇茗了口茶问道。
李泽想了想道:“东家,这我说不好。前些年有人带头闹过,可是后来也没了声响。”
与李二交谈过后,吴孟奇留在书房想了很久。如今看来,他选择去海上是选对了。自古就是乱世出英雄,危险与机遇并存。如今大清立国已久,海内承平,虽有小的叛乱,可是人心还是安稳的。
而南洋的汉人,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如果他想做些什么,去那里机会更多些。只是理想与现实总是反差很大,他如今能不能出的去还两说呢。
想着这些恼人的事情,他的眉头就皱的厉害。
一旁侍候的绿竹,见他这么模样,抿嘴笑了。
吴孟奇听到笑声,抬头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绿竹忙用手帕遮住嘴,答道:“不是,就是少爷您想事情的模样挺奇怪的。”
吴孟奇听了,想不通又问:“那里奇怪了?”
绿竹想了下说:“您刚才那模样就跟那些老先生想事情的时候一样,你说奇怪不奇怪?”
吴孟奇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又仔细想了想,的确自己这年纪有好处也有坏处。难怪当日他提出要去海上,伯父听了没有同意,多半也是因为他的年纪。
又细想了这些天的表现,也不知伯父是否会放他去海上。
如今知道南洋的情况越多,他就越想去。只是这事情完全得看伯父的想法,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想到这,头疼起来,抬手给自己揉了揉。
揉着揉着,几根青葱玉指伸了过来,是绿竹。
于是他便放下手,靠在椅子上,闭眼享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