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攸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正在门外呼喊着她的名字,她的眼中又是悲痛又是悔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最终她还是不忍心卫轻奂不时从门外传来的声音,打开了门。
“阿攸,怎么了?怎么神色不太对?”这是卫轻奂看到方攸说了第一句话,对于方攸开门迟了的事,却丝毫没有在意。
“什么事,说吧。”方攸背过身子,掩盖着自己的情绪说道。
卫轻奂站到方攸面前,将她的头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笑道:“还问我什么事,不是你说的让我去问问老师那件事吗?”
方攸挣脱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转过头,装作与平日一样自然的样子,说道:“哦,我……刚刚忘了,你打听出什么来了吗?”
“这件事不是老师做的,”卫轻奂答道,“但二人有过一段旧情却是确有其事。”
“你确定不是他吗?”说到薛氏的事,方攸皱起了眉头,“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施念在说谎?”
“我怀疑是同时认识他们两个的人。”卫轻奂思索着,随后又笑看着方攸道:“这次你的直觉呢?”方攸不知为何,此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卫轻奂的玩笑话,于是沉下了目光。
卫轻奂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在薛氏刚去世的时候开玩笑而生自己的气,故而连忙收起笑容,道:“阿攸,别生气,原是我说错了话。”
“不是你的错……”方攸忽然转过身,对卫轻奂说道,“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卫轻奂虽然不知方攸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总觉得方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时有些好奇又有些心疼,她究竟背负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阿攸,我知道你心中藏着许多事,”卫轻奂拉起方攸的手道,“我看着你这么辛苦,我又不能做什么……”说着,一时不知所措起来,“我真的想帮你分担。”
方攸摇了摇头,甩开卫轻奂的手,忽然留下了泪来,“不行,我不能把自己的负担分给别人。我自己做过的事,只能我自己来承担。”
卫轻奂又一次牵起她的手,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的说道:“我不怕负担你的负担。阿攸,我喜欢你就喜欢你的一切,我不想看见你这么难过,我想要从你身上接过你的负担,所以,你把它安心地抛给我,好吗?”
卫轻奂的话让方攸瞬间泪如泉涌,这算什么?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吗?为什么她要再次遇见他?为什么她要爱上他?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好?
卫轻奂想要替方攸擦眼泪,她却一把拨开卫轻奂的手,低下头一把抹去眼泪,然后抬头看着卫轻奂,眼神冷漠,道:“卫轻奂,我们就此了断吧。”一阵风吹来,将她未仔细打理的头发拂向脸庞,更添了几分疏离感。
“阿攸……你说什么?”卫轻奂还未反应过来方攸这句话的意思,他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卫轻奂,我们就此了断吧。”方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卫轻奂忽然笑了起来,“阿攸,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方攸冷冷的道,“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卫轻奂,我终于看清楚你的为人了。”
卫轻奂一脸的不解,问道:“你在说什么?”
“卫轻奂,你这段时间接近我不就是为了你那可笑的野心吗?我不知道我一个承令司的小棋子有什么值得你这个大理寺卿费这么大的心力。现在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好了,问完了,就别再来找我了……”
卫轻奂忽然像是自嘲似的笑了起来,“我以为你懂我,知道我的心……”
“对不起,我从来都不知道。”方攸紧接着道。
“你刚才让我有话便问你,对,你我是有话想问你,”卫轻奂道,“我想问你,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害的我为你时而担心,时而忧虑,时而开心……害我变得不是我自己。”
方攸呆呆的站在那里,卫轻奂说的话和他脸上的表情,让她差点心软下来,她暗暗掐着自己的胳膊,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阿攸,你是说真的吗?”卫轻奂看着她,一字一句问道。
方攸半天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走了。卫轻奂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世人所说的心如刀绞是什么滋味,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走进她的心里,或许这些日子她只是一直在忍受自己的打扰而不愿意说,今天只是挑明了而已……
方攸感觉卫轻奂离开了之后,才停下了步子,泪水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蹲在地上,风愈吹愈烈,在耳边呼啸,就像他从净世院救下自己的那天一样。
“你走吧。”看守着施家一家人的狱卒将施悠从牢中叫出来,对她说道。
穿着囚服的方攸,凌乱着头发看着那狱卒,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
“听不懂话吗?你可以走了,快走!”那狱卒不耐烦地说道。
施悠仍是眼神空洞的站在那里,走?走去哪里?去找谁?
那狱卒见她仍未动一下,于是急着叹了口气,在她耳边道,“张总督特地来给我们说放了你出去,还不走?”
“张总督?”施悠呆呆地说道。
“就是张督头,凤平县贪污案这件事办成了之后,张督主便将张大人提拔为净世院总督了。”那狱卒得意洋洋的解释道,好像升官的是他一样。
施悠忽然笑了笑,看来自己还不算坏事做尽,至少这个张恩瑾还因为自己升了官。
那狱卒看施悠忽然笑了,以为她是因为家族败落,有些傻了,于是道:“别再多话了,快走吧。”
施悠看了那狱卒一眼,收了笑容,便慢悠悠的走了出去。她看着外面的一草一木,眼神呆滞,它们不属于自己,自己也不属于它们,还有什么是和自己有关的呢?她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的朝母亲和弟弟的坟地走去,不如去找阿娘和阿意,这世间能收留包容自己的也只有他们了。冷风丝丝,像冬日飞雪似的拍打在她脸上,衣摆和发丝也在风中毫不收敛的胡乱飞舞着。
施悠缓缓走至偏僻处,忽听背后似乎有人从树上跳下,她回过头,一把剑正直直的朝自己刺过来,她并未害怕或惊讶,只是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随后,只听“叮”的一声,她睁开眼,有一人在那柄剑还未刺进她身体的时候用剑替她挡住了这一击。
那想杀她的人似乎并不死心,仍不管另外一人的加入,执剑就朝施悠刺了过去。结果另一人将脚下石子轻轻往前一踢,那人踩到石子直直便绊倒在了地上,施悠被那摔倒之人猛地撞倒,不由朝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撑不住,便撞在了身后的墙上,头也狠狠地磕了上去。
她即将昏迷之时,看到那想要杀她之人早已逃走,那个救他的人跟在一个少年身后。少年抱起她,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难道是在问追杀她的人是谁吗?他想要给他报仇吗?让她想想,定是张恩瑾那个坏蛋怕她泄露了秘密,先假装放走他,再派人来杀了她。
“净世院……”
卫轻奂只听清楚了怀中女孩说的这三个字,至于她后面说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之后那女孩便昏睡了过去。
“将她带回府里。”卫轻奂对身后之人吩咐道。那人连忙应了一声,将施悠背在背上,二人便回了卫府。
卫轻奂吩咐好人好生伺候施悠后,便急匆匆地去忙哥哥交给他的事情了。
施悠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她环顾四周,是一个陌生的精致典雅的屋子。
她呆呆地走出房间,并未看见其他人,却听闻院子外人声嘈嘈,好容易抓到一个人,一打听,原是这家人的老爷死了。
老爷死了……施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趁乱逃出了这户人家,没有方向的往前跑着。
“阿娘……阿意……我来找你们了,在他们还没有下去之前,我一定得先找到你们,不能让你们在黄泉之下还被他们欺负。”她看了一眼平静流淌的河水,一下犹豫都没有直接就便跳了下去。
施悠的身体正在往下沉,四周一片寂静。她在水中挥动着四肢,那四肢纤细如浮游的水草……终于她憋不住张大了嘴巴,腥臭的河水顺势涌进口鼻,无助与孤独席卷而来……
“醒醒……”耳边好像有谁在呼唤自己,自己这是到了地府了吗?是牛头马面吗?还是黑白无常?
施悠睁开眼,眼前之人并不是牛头马面,也不是黑白无常,而是一位长相俊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子,“你醒了。”萧弃白见她醒了,一脸的惊喜。
施悠大口的呼吸着空气,难道自己还活着,阿娘,阿意,他们会不会被父亲和秦夫人他们找到,他们会不会在黄泉欺负他们。
施悠迷迷糊糊的想着,忽然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