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悲悲惨惨凄凄,而薛明睿和林暖暖却是正欢天喜地、宾朋满座。若干年后,在寂寂深宫里尝尽了世间冷暖的薛宝琳才蓦然醒悟自己当年是多么好笑,自己不过是被人阿谀了几句,就不知飘飘乎不知所以然了,被人挑唆着几句,就被当成了出头的椽子了顶出去了,却不知大夏公主多逃不过和亲的命运,自己不想着如何找出路逃脱,却只顾着给人冲锋陷阵去了...
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单说林暖暖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家,却见林鹏和薛明珠夫妇并林宇泽和李清浅二人早就候在了门口,看样子已是等候多时。
见林暖暖扶着林老夫人下马车,几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薛明珠先就忍不住,三两步走近了林暖暖,脸上焦急的神色还未褪尽:
“怎么才回来,不是说早早就出宫了么?”
原来林鹏派去打听的回话,说是林老夫人带着林暖暖早就出宫回来了。
看来这人也是个急性子,怎就没有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林老夫人的车驾。
“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
毕竟是在外头,林暖暖只含混了说了一两句,就冲着薛明珠眨了眨眼睛。不过脸上掩也掩不住的得意,还是让林鹏等人看得嘴角上扬,看来小丫头定是没有受罪了。
一进萱堂,林暖暖迫不及待地就将方才朱雀路上‘睡’美人之事,当成个玩笑话,笑眯眯地说与了林国公等人。
就连她见了四皇子后故意不起,还有点了薛宝琳的内腕曲筋等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并不瞒着分毫。
薛明睿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这个小丫头,从来如此,对自己亲近之人从不设防,就连她故意坐在薛宝琳身上这事儿都能说得绘声绘色。
林宇泽看了眼薛明睿,拍了拍自家闺女的肩膀:
“做的好,只下回莫要如此莽撞了,若是伤了自己可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知道他们会如此说,林暖暖忙摇了摇林宇泽的袖子,谄媚笑道:
“我不是有绝活么,”
林宇泽同薛明睿对视一眼,薛明睿点了点头,林宇泽这才笑着点了点林暖暖的鼻头,一如小时候那般无奈地摇头,
“你个小暖暖暖,不得有下次!”
“阿暖回来没?”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林宇泽,众人不用回头就知来人定是窦婆婆。
果然,话音一落,窦婆婆就扶着秋菊深一脚、浅一脚,奔了过来,还不及喘息,就扶住林暖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气喘吁吁连声说了几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样砂砾砾的声音,从前听上去是那般磨耳,可是当下听来却让林暖暖觉得无限熨帖入耳。
“我没事,婆婆。”
林暖暖扶住窦婆婆,挨蹭着她。
窦婆婆点了点头,又问,
“那个王皇后可有为难你?”
眼见得窦婆婆脸上的焦急并不比薛明珠等人少,林暖暖压下心中的诧异,点了点头。见窦婆婆仍旧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忙又说:
“真没有,我连王皇后的面儿都没有见,只是去了月妃娘娘处。”
说着忙同林老夫人求证:
“是吧,老祖宗。”
自从上回去了兰若寺,林老夫人与窦婆婆就不再时甫一见面时的互不待见。如今二人虽见面彼此全都冷着脸,到底是能坐下说话了。
林老夫人看着满脸焦躁的窦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点了点头。见窦婆婆已然松懈下来,林老夫人摸了摸头上的抹额,不耐地往后靠了靠:
“我自己的曾孙女儿,还能让她受委屈?”
“这可不一定,沐风哥还是你夫婿呢,不还是一样被你们的狗皇...”
“窦氏慎言!”
窦婆婆的话未说完,就被林老夫人厉声喝断,薛明珠看了眼桂嬷嬷,桂嬷嬷忙带着厅内仅余的几个主子的心腹出去,顺手带上了门,掩住了一室肃穆。
“婆婆您坐下。”
林暖暖忙扶着窦婆婆坐下,想要福礼告退。
“阿暖莫走。”
窦婆婆拽住林暖暖的衣袖,又指着薛明睿,
“你也留下,不是说要娶我们阿暖么,你也听听。”
林老夫人等人顿时脸上发青,窦婆婆是南诏人,南诏人说话直接,对于男女之事,更是看好了、心仪了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到底不知大夏风俗,后面虽来了大夏,只常年待在紫金山那是不懂一丁点儿的世俗人情。
虽然诚郡王府请了上尚书夫人赵氏来提亲,可是谁家不是矜持着让媒人多跑几次,以示金贵?自家可是还没松口呢!薛明睿虽不是外人,历来相熟,只是窦婆婆这么一问,倒是显得自家急迫,这不是会让人小瞧了暖暖?
林暖暖此时也是一脸的窘迫,她和薛明睿才展露心声,正朦胧暧昧,就被窦婆婆如此大喇喇地给戳破了窗户纸儿,难免又羞又窘。
原本正要跟着林暖暖一起要告退的薛明睿,闻听此言,清冷的俊颜立时肃穆起来,他悄悄地握了握近在咫尺的纤手,怜惜地看着耳垂慢慢变成粉色的林暖暖,这才理了理衣袖,对着林老夫人和林鹏等人意义一揖到底后,就伏地而跪:
“各位长辈,是明睿失礼了。按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妃也请了赵夫人过来,不过,晚辈厚颜再次恳请各位长辈,请求你们能将暖儿许配于我,暖儿之才世间难寻,更兼玉姿仙貌,明睿驽钝之资,虽是为高攀,只往后定会如祖父、伯父一般待暖暖心无旁骛,多说无益,请给位长辈看明睿日后行止,还望各位长辈应允。”
林老夫人一愣,浑浊的眼睛显得有些失神,待身边的薛明珠轻唤了她几遍“母亲”方才醒悟过来,她颤颤巍巍地走近了薛明睿,脸上满是慈祥之色,林暖暖偷偷瞥了一眼,这才轻咬红唇,心下略定。她下意识地将手伸了出去,却被身边的李清浅抵了抵,林暖暖忙对她甜甜一笑,这才讪讪地收回了要去扶人的手。
林暖暖不自在地咳了咳,她才不是看见薛明睿跪着不舒服,不过是不惯这大夏跪来跪去的礼仪罢了。她敛目低头,尽量不让人看到自己脸色发红的窘迫样子,抑制着心底的自嘲:
不习惯么,都十四年了,跪来跪去你还不习惯?是跪着的人乱了心神吧?
咳咳,如此一想,林暖暖的脸上越发如火烧一般。
“好了,起来了,你如今可放心了?”
知女莫若母,见自家闺女始终低着头,李清浅不由笑着打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