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四。
一家人早早起来做早饭祭拜祖宗,四口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早饭,小黑则是趴在江宇脚边眼巴巴的守着几人吃饭,那双无辜以及期望的黑眼珠定定的盯着江宇看,小傻子自然心生不忍,就会时不时笨拙的假装夹掉食物,好让小黑吃。
小黑吧唧吧唧两下吃完鸡蛋,又抬头来眼巴巴的默默瞅着江宇。
江宇见小黑这么露.骨的看着自己,怕被发现有些心虚,遂掩饰道:“你,你不要看我哦,我才不,不会给你吃呢,刚刚是,是不小心弄掉的哦......我不会弄掉了。”
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扬看得好笑,遂故意轻咳一声,江宇立马心虚的扭过头来看秦扬,讷讷地说:“秦,秦扬,我没有夹菜给,给小黑吃哦,是,是不小心掉的呢。”
秦扬不置可否的挑挑眉,心情极好的夹菜给江宇吃。
江宇见对方没有责怪自己,心宽不少,吃了几口饭后,又夹起块白菜,故意慢慢的送往嘴边,然后一松手,白菜又掉地上了,小黑立马欢快的一口叼了白菜。
“小傻子,你浪费粮食被我发现了!浪费食物要被雷公公劈的,你怕不怕。”秦凤开玩笑的恐吓。
果然江宇被吓得一个哆嗦,嚅嗫道:“那,那我不,不浪费了,秦凤,你让雷公公不要劈我哦。”
秦凤得意洋洋地说:“那你以后要听我的话,不然雷公公就要劈你的。”
江宇犹豫道:“唔,那我以后都,都听你的......”
“哈哈!”秦凤得逞一笑,“真乖,那吃完饭你先把碗洗了。”
江宇老实巴交的点点头,看着小黑一脸为难,他不敢再夹菜给小黑吃了。
秦扬淡淡道:“秦凤吓唬你的,不过下次别在吃饭的时候喂狗,没规矩,等吃完了再喂它。”
“唔?”江宇困惑歪头,片刻后才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遂一本正经地说:“秦凤是,是大骗子,骗人要被割舌头的......你,你要小心白头发的老婆婆哦。”
白头发的老婆婆是在大人们嘴里流传的一个吓唬小孩子的故事,说是说谎骗人的要被老婆婆背去割舌头,啃脚趾手指,秦凤明显也是被他妈妈从小吓唬着的。
秦凤的脸刷的白了,悻悻道:“我才没有骗人,小傻子别乱说。”
“明明就有,你,你明明就骗我了......”
“没有!”
“有,有的。”
“没有。”
“你,你有哦。”
秦凤:“......”
秦扬开口帮秦凤解围:“吃饭别说话。”
江宇秦凤立即乖乖吃饭,不再说话。
吃完早饭秦扬把桌子搬来摆到凉棚里,再把秦父搬去院子里,四人围坐在一起,按着秦父说的写袱子包袱子。
写袱子需要在袱子上写清祖先的名讳,以便烧给祖先的时候祖先能准确的收到钱。
秦扬只管提着毛笔写袱子,江宇秦凤坐在一边按着秦父的指点来包。
院里太阳很晒,几人坐在棚子里,时不时啪啪的拍着手臂上以及脚踝上的蚊子。
江宇认认真真的拿起一扎烧纸,仔细的塞进袱子里,封口,再放到一旁,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包了半天才包好的两个袱子,而秦凤已经包十多个了。
“小傻子,这个包太厚了,烧纸不够,少放点。”
江宇抿抿唇,把包好的袱子拿来拆开,分了大半出来。
几息后。
“小傻子,你咋才包十多张啊!”
江宇轻蹙眉头,再拿过薄薄的袱子拆开,又放了些烧纸进去。
“小傻子......”
江宇皱着眉怨念道:“秦凤,要,要不你跟我说要,要放几张,我数着放.....”
不等秦凤回答,秦扬便耐心道:“数着麻烦,你想放多少就放多少,先祖们不会介意。”
江宇傻呵呵的冲秦扬笑笑,乖巧点头,却开始学着秦凤的手势做,看对方大概拿多少,他也拿多少。
秦奶奶跟秦爷爷也搬了桌子来外面写袱子包袱子,秦磊跟秦鑫在一边看着,两个小孩叽叽喳喳的绕着两个老人打闹,秦奶奶便会开心的笑骂责备两人,让他们别捣乱。
每逢过年过节,秦卫国一家子都是跟着两个老人过,秦扬没回来的时候,秦凤也只有帮着做事却没什么节过,因为到了吃饭时间,秦奶奶都会让秦凤端着饭菜去自己家吃。
这院子里的两户人家,全然不把秦扬一家当亲人。
到了晚上,晚饭菜很丰富,秦凤将供了三天祖先的瘦肉跟鸡蛋全用青辣椒炒做一盘,再夹了些辣白菜跟秦扬腌来做样品给张伟品尝的酸菜煮了个酸菜土豆汤,直把江宇吃得肚子鼓鼓。
吃过晚饭,秦扬去拿背篓来装包好的袱子,秦凤跟江宇就守在供桌前,对贡品垂涎已久。
“江宇,你悄悄拿个吃,我哥不会怪你的。”秦凤怂恿江宇去拿水果吃。
江宇砸吧嘴,迟疑道:“不,不能拿哦,秦凤你也不,不能拿,秦扬说祖先们还,还没走呢,要等它们都,都走了,才可以吃,不然祖先不会保,保佑我哦......”
“好吧。”
秦扬在一边喊道;“江宇,去拿你的船,准备走了。”
“好!”江宇有玩的顿时忘了吃,蹦蹦跳跳的跑出院子去隔壁屋子拿南瓜灯。
“秦凤,你去不。”
秦凤立马站起来激动地说:“要去!”
“去帮我拿一把香点上。”秦扬说着看向秦父,“你一个人在家没什么问题吧。”
秦父和善笑道:“没问题,你们仨去,烧纸的时候帮我跟祖先们通说通说,让它们保佑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这话一出,顿时让秦扬觉得家的味道又浓了些,果然家里还得有个长辈才行。
几人背的背背篓,抱的抱南瓜,秦凤则是手里拿着一把点燃的香,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插香,给祖先们引路。
这个时间点出门的人很多,大伙都抱着自己的南瓜灯欢天喜地的往村外走去,几人还遇上了马涛家跟王强家,于是三家人家走一起,有说有笑的往河边走去。
到了几人之前吊蚌壳的那条河边,河岸上已经集聚了无数的人,有的甚至已经在放南瓜灯了,这一带村落的人全来了,大伙正忙着垒袱子,得将其垒成一个菱形的塔状柱体,在中间留个孔,待会儿好塞零散的烧纸进去引燃。
烧袱子也有讲究,大伙都喜欢把袱子垒得高高的,寓意让先祖们能保佑晚辈红红火火。
三家人家开始找地方垒袱子,江宇被兴奋的秦凤拉着去看人家放灯了,只剩秦扬一人做事,那边王强跟马涛对做自家的事不感兴趣,便跑来帮秦扬垒,找秦扬吹牛。
王强帮着秦扬把背篓里的袱子取出来,马涛则是去帮秦扬找木棍支着底盘以便从头烧到尾。
“秦扬,听说你带着马涛跟杨越那家伙发了一笔财啊,什么时候也带我一个呗。”王强眯着眼垒袱子,状似轻松地说,实则心中颇为紧张,毕竟是赚钱的事,谁愿意跟他人分羹呢。
秦扬十分痛快地说:“行,不过这段时间没空,地里要忙了。”
“对哦,得去守地了。”王强恍悟,颇为可惜的说着。
每年七八月份,正直地里蔬菜庄稼成熟的时候,山上总会跑来野猪糟蹋粮食,前些年还没分田到户的时候甚至还有小偷会去偷庄稼,而现在仍旧也有人去偷地里作物的现象,所以每年这个时间段,大伙都会去地里守一段时间的庄稼。
王强家自然也不可避免,毕竟他家地里种的可都是玉米。
“收了庄稼种好之后再说。”秦扬认真垒着袱子,一边抬头去找江宇秦凤的身影,两人正安分的站在河边看别人放灯。
“行,到时候你有路子需要帮手,我随喊随到!”王强豪迈地说着,又想到了一件事,忙说:“对了,你家的地是不是王老二家的那几块,好像离我家的挺近的啊。”
秦扬点头,反问:“你家的地也在山脚么。”
王强笑道:“可不是吗,要不到时候咱们搭伙,搭一个棚就得了,搭两太费力了,咱们一起住。”
秦扬想了想,说:“可以,不过得搭大一些,江宇估计也得跟着去。”
王强失笑,有些不理解地说:“又是那小傻子,你走到哪儿都带着他,不嫌麻烦啊,何必对他那么认真,要是以后他爹妈回来要人了,你不是白费力气了。”
秦扬手上动作一顿,随后说:“他爹妈要真来了,江宇如果愿意跟着他们走,我自然要尊重他的想法,没想过照顾他是为了能在他身上捞什么好处。”
王强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没再说什么,马涛正巧拿着两根木柴回来,抱怨道:“这附近的柴几乎都被捡光了,早知道我就从家里带几根木柴过来。”
王强道:“两根也够了,塞下面去。”
三人开始凑在一起弄袱子。
十多分钟后,秦扬家的袱子开始烧了起来。
江宇这时抱着南瓜跑过来扑到秦扬身上,抓着秦的手说:“秦扬秦扬,我们什,什么时候去放,放灯呢。”
秦扬摸摸江宇的脑袋,说:“等袱子烧好再去。”
王强适时说:“你们去,我跟马涛给你守着。”
秦扬挑眉问道:“你们不去?”
“去啥,今年没做灯。”
秦扬笑道:“那你们帮我守会儿,最好再跟我家先祖们通说几句,让它们保佑我带领你们三发点横财。”
马涛王强两人顿时哈哈大笑,显然对秦扬的提议很是赞同。
河里漂着无数盏装有蜡烛的南瓜灯,小孩大人纷纷围在河岸边,有的甚至扛着竹竿来把自己的瓜灯往河中心推。
这南瓜灯是给先祖们做船用的,让先祖们坐在瓜灯里,在瓜灯点上蜡烛,把瓜船放进条河里,任由瓜灯顺水漂,载着人们心中信仰敬重的先祖顺水归去。
秦扬带着江宇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在南瓜灯里滴上蜡液放稳蜡烛,因为这处河岸离河水比较高,于是江宇麻利的趴到草地上,抱过瓜灯就要往水里放。
“你够不着,让我来。”秦扬拍拍江宇后背要把他手里的灯接过来。
“能,能够着。”江宇巴巴的看着秦扬说:“要,要不然你拉,拉着我,好不好。”
秦扬嗯了声,一把抓住江宇后背的衣服,让江宇缩下去放灯。
等把瓜灯放进水里,秦扬立即把秦扬给拽了上来。
江宇顺着力道扑进秦扬怀里,直把对方给扑得倒在草地上,江宇兴奋的笑道:“很好玩呢......秦扬,我们再,再把瓜灯捞上来,再放一次好不好。”
秦扬忍不住揉了一把江宇脑袋,“不好,起来坐好。”
江宇抿抿唇,乖巧笑着说:“趴着很,很舒服呢,不想坐起来哦......”说完索性将脑袋靠到秦扬肩膀上蹭来蹭去。
秦扬无法,看看周围的人,觉得两人这么躺着实在是有些不雅观,只得抱着江宇撑着坐起来看向河中顺水漂流的瓜灯,感受着热闹熟悉的气氛,想到王强刚才的一番话,不禁渐渐出神。
如果江宇的父母真的会回来,江宇也愿意跟他们走,自己真能像自己刚才说的那样,能坦然,能舍得吗。
不,他的父母还是别回来了,秦扬轻轻蹙眉,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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