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一激灵,睁开眼眼,才发现我头下面的枕巾竟然湿了一片,我妻子阴丽华正使劲地摇我。
我勉强冲她笑笑:“你怎么还不睡?”
她说:“我能睡着成吗?你这是怎么了?平时都不见你掉眼泪,梦中却哭成了这样子?”
我揉了揉眼睛说:“梦见我大姐了,说的很可怜,夫妻双双不在人世,连个给他们送饭的人都没有。”
“那你至于这样伤心吗?”
我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当年我大姐根本就看不上王家老大,我们家看上了人家的家势,硬是逼着她嫁了过去。谁想到这没过多少日子,我姐夫就出意外死了。我大姐和孩子竟然在地震中被房子砸死了。家里虽说兄弟几个,可都是各顾各的光景,哪个还有人想起他们来。这不,向我诉苦,无非就是没钱花了。”
“不如将大姐的灵位也安在咱家,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我想了一想说:“这可不行,他们是夫妻俩人,不能东一个西一个的。这样吧,我明天给他们送些钱吧。”
丽华不解地问:“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家兄弟三个,为什么他们只是给你托梦?”
“这你就不懂了,因为从小的时候,我就对这些事情特别敏感,人们都说小孩子的眼睛特别灵光,能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而我却具有小孩子才有的眼光。这种特异的本质一般人是没有的。”
“你所说的冥校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不靠谱。”
我将她往我怀里搂了搂,告诉她:“当然是真的,我还看见我二姐在学校里工作,还有王长命,南山四皓都请来给孩子们讲国学了。人们不是常说,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我在河堤上,给我大姐送钱。我告诉她,我们兄弟三个一直都记着她的好,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都会给她送钱,让他们在冥界里过好。我默默地说完后,就听到一阵风从我身后吹过,我可怜的姐姐,她一定是听清了我说的话。
我在安阳河堤上转了好久,已经是秋天,河堤两岸的树木开始落叶,黄叶飘过,吹起一阵阵微风。安阳河曾是我们安阳村村民的母亲河,给我们这些穷人的孩子带来了无数快乐。我想到被河水淹死的王长命,还有更多不知名的人都在那场始无前例的洪灾中死去,安阳河成了一条是飘荡着无数亡者的夺命河。好在,安德曼先生也就是我的外国姐夫出资建桥,解决了几辈辈来困扰着村民的过河问题。谁都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洪灾之后又是一场地震,造成了上百人的死亡,包括安德曼小学四十二个学生还有知青院里上山下乡的年轻人。
我在河堤上找个块石头坐下来,我立即看见王长命那张黝黑的脸,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的白眼球比黑眼球多。他冲着我笑,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在啃。
我感觉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没有动。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和他一起守着那具无名尸的时候就是那样子的。
他告诉我他已经收到了我写给他的信。他小声说,阴间里也有邮政局的,你肯定知道,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学习。
可是你为什么要去搔扰小百合呢,你不怕吓着她?
叔叔,他同样低声说,我喜欢她,她长得好漂亮,就象苹果花一样美。而且她和我一样,都特别喜欢吃苹果。
我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才多大,就有这思想?不会是早恋吧?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王长命沉默了一会,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扭头看去,我身边空空如也,却有两棵苹果核放在地止,特别显眼。
天色已晚,我担心我妻子阴丽华到学校找不到我着急,顾不得别地,赶紧往学校走。
我们村子前面是大片大片的稻田,稻子快要成熟了,金黄色的稻田就象一片金色的海洋。夏荷说她正是因为喜欢我们安阳村一带的自然风光才想要留下来,我感觉她的理由有些牵强,却又不好说别的。自从我和丽华成亲后,她就把自己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女汉子,先前的柔弱一扫无光,她将她以前的旧衣收起来,着和我们一样的服装,把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用一个发簪挽起来。她的汉语越来越地道,甚至开玩笑说有一天如果回国的话,可以当一名汉语教师。
穿过一片片美丽的稻田,我看到有大批的蜓蜻在田地里飞。天际边上的晚霞燃烧的得象一团火。
大自然是纯真的,它可以任情怒放,让人很难意识到,夜幕降临后,安阳村这个人鬼同住的村子,夜夜都会有不同的故事发生。
我妻子阴丽华坐在学校门房里,正和看门的大爷一起聊天。她语调平和,带着一种母性的温柔。看到我,她站起身,高兴地问我:“吃过了没有?”
我冲大爷点了点算是打招呼,对她说:“没有,我到河堤上转了转,好长时间都没去河边了。”
大爷笑道:“安德曼先生真是咱们的福星,自从河上架了桥后,村子里太平了很多,也没有听说过河里闹水鬼的事了。”
丽华说:“是啊,现在夏荷妹妹也在这个学校里当老师,我们这里还是全县第一家双语学校,将来不知道有多少好学生都要走出县城,去大城市上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