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性活泼率真,但终究是大户人家出身,受传统教育影响甚深,表面上对‘三从四德’那套理论不屑一顾,实际上有些行为已经在思维意识里植根,心里再不乐意,也不会去竭力反对心上人。
九乡青阳间七十多公里,路程不远却崎岖不平,而且每日只有一趟班车往返,因为关一绝第一次去青阳,需要带的东西挺多,坐班车不方便,张惠香好不容易联系到顺车,此时只能无奈推掉。
716虽然过去三个多月,但后续调查还远远没有结束,案件中失踪的二十万也是一个调查重点。
关家岛离事故现场只有二三百米,根据对高文武、刘老三的走访,那晚关一绝确实守在门外整夜未眠,清晨四五点钟左右,还曾推开门看了一眼,这一点在何巧儿处也得到了证实,可是张惠香对关一绝的调查记录中却并没有提到,而事发后张惠香频繁往来于九乡青阳,其行为目的也颇令人生疑。
她们二人准备去青阳,恰好刑警队长王峰就带车从九原返回青阳,事情哪有那么凑巧?
张惠香虽然推掉了顺车,王峰还是如约来到了关家岛,要帮忙先把行礼带去青阳。
人家如此热心,更无推托的道理,而且确实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两人自然非常高兴,关一绝见了王峰,原来竟是熟人,他就是经常陪刘明宇来九乡打猎的那个‘王’,不禁哈哈一笑,高兴地握住他的手,“王哥,惠香所说的王队长就你呀,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原来果真是当官的呀,而且还是惠香的领导,今天既然来了,说什么也不能走,咱哥俩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张惠香没料到他们相识,听关一绝居然跟王峰亲热地称兄道弟,说什么‘咱哥俩……’,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王峰是有心思的人,关一绝这样说,正合心意,也不虚假地客套,抬眼打量着饭店,“瞧这模样,才装修过?正好没吃饭呢,那我就不客气了,”
转身吩咐司机,“斌子,你帮小张把东西装上车,去乡里看看乔根虎在不,就说我来了,让他来陪我喝酒,顺便登记个房间,咱们今个儿不回了,”
“好嘞!”
斌子是陕北转业兵,二十出头,个子不高,身材结实,黑油油的皮肤,一看就是长期艰苦训练,风吹日晒的结果,理着‘小平头’,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张惠香,给人感觉很机灵,见她穿着蓝格子连衣长裙,皮肤嫩的像一捏就能滴出水,转身就唱起了信天游:“小张,俺给你唱首歌吧,这可是俺内心的真实写照呀,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英英的采,生下一个那蓝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
张惠香不禁噗嗤一笑,打他一下,“死斌子,就会胡唱……”飞快地瞥眼关一绝,突兀地收敛了笑容,脸憋的通红。
斌子看看关一绝,顿时觉悟,讪讪一笑,帮着去搬东西了。
关一绝无所谓地笑了笑,农村人开玩笑比这荤的多,什么‘求’啊‘蛋’的都很平常。
王峰刚才听关一绝叫‘惠香’,已经意识到她们关系非同一般,张惠香一直给人感觉像从小被惯坏的小公主,骄傲又任性,对市局追求的男同志都不屑一顾,此时居然连跟同事开玩笑都这般在乎关一绝的看法,这个农村小子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王峰觉得奇怪又难以理解,据了解,张惠香出身名门,家境优渥,祖上曾出过了不起的大人物,如果猜测成立,真是关一绝拿走了那二十万,仅仅因为这个目的接近关一绝,那显然是对她的诋毁,也严重低估了她的人格。
听到动静,何巧儿迎出来立在门口,笑盈盈地瞅着王峰,“这是惠香的领导吧?来,快请进、里边请。”
王峰知道何巧儿是关一绝的后妈,按说没有四十也差不了几岁,但看她皮肤白嫩,眼角光滑,连一丝鱼尾纹都没有,腰细腿长,偏偏给人感觉体态丰腴,成熟的韵味极为引人,关键是她妩媚而不俗气,素面朝天,也没有一点乡村妇女的土气,怪不得闻名九乡,确有几分姿色,和张惠香相比自然逊色,但熟女有熟女的味道,要分什么人欣赏,王峰心想:怪不得县长牛三多一来九乡就指名要吃她做的菜,原来是秀色可餐啊!
王峰冲何巧儿额首点头,“你好、你好!”
关一绝伸着胳膊请他进店。
王峰不禁心里一笑,颇为一见面就暗自腹诽人家的娘而自责。
走进饭店,新漆味儿扑面而来,一进三开,中间大厅的几张四人小桌上都坐满了人,两边拱形木门敞开着,关一绝领王峰进了西首的雅间,崭新的红绒台布,墙面粉刷的雪白,墙角摆着几株松景盆栽,雅间正对着新换的大铝合金窗,更添窗明几净之感,虽然饭店规模不大,但在乡村路边的用餐环境来说,却已很难得。
张惠香和斌子装完东西,就留在大厅帮着上菜。
王峰心里感慨:看这样子,她是铁了心要跟这个农村小子在一起了!
于妈端着一道菜走进雅间。
王峰蹭的站起来,瞪着眼睛,吃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四婶,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于妈笑笑,也不解释,指指后厨方向,“你慢用,忙着呢,有空聊。”
王峰追出雅间,见她推开张惠香,抢下抹布,收拾起客人走后凌乱的餐桌,觉得不可思议,返回雅间问关一绝,“到底出了什么回事,四婶咋会在你家饭店端盘子?”
关一绝只知道于妈是张家的佣人,一手带大张惠香,不知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特殊身份,“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不知道于婶是干什么的吗?咋能让她给你端盘子呢?”
“我不知道呀!”王峰的坐立不安的样子,引起了关一绝的好奇,“她不是张家的保姆吗?”
“张家的保姆?”王峰沉吟片刻,“这我倒是不知,我只知道马市长的夫人于雅茹是她的亲姐姐,九原大成煤矿的于化成,是她的亲弟弟,青宁分局副局长于海洋是她的儿子,这样身份的人,你让人家端盘子收拾桌子打扫卫生,你觉得合适吗?”
声音很响,不防于妈早已立于雅间门口,语气不善地说,“我觉得合适就合适,要你多嘴?”
王峰羞得面红耳赤。
于妈看眼同样局促端立的关一绝,顿时缓和了语气,“你不了解张家于家几代人的恩恩怨怨,我不怪你……到此为止,不要议论也不要扩散,好吗?”
背后议人长短,颇遭人忌讳,何况还让人当面质问,王峰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
于妈知道已经不可能再瞒关一绝,叹口气走开了。
斌子、乔根虎在前。
后面跟着一个体格健硕、形态威猛,足有一米九的大块头,警服随意地搭在臂弯,上身只穿了件黑色二股筋背心,露出密茬茬的胸毛,粗黑的胳膊上道道伤痕,给人感觉极其凶悍。
斌子、乔根虎先进了雅间。
黑大汉冲何巧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有几分像丛林里跑出来的大猩猩“何姨,小三儿呢?”
“大壮,你回来了呀?”
“嗯,何姨,我这回彻底调回九乡了,不走了。”
“是吗?瞧你这意气风发的,肯定是提了吧?”
“呵呵,何姨,就是个副所长,你别取笑我了。”
“啧啧,那也是不小的官了,你爹你娘乐坏了吧?”
“今儿个才回来办的手续,他们还不知道呢……小三儿呢?”
“小三儿在雅间陪惠香的领导呢,你快进去吧!”
“惠香?谁是惠香?”大壮停在原地不走。
恰巧张惠香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何巧儿额首轻声说:“喏。”
大壮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眼珠子咕噜噜转着,从头至脚打量张惠香,表情极为无礼。
张惠香气愤地瞥他一眼走了过去。
大壮呵呵一笑,“呵呵,小三儿这小子眼光不错,行,正点,挺有福气!”
张惠香本来正在生气,听到这话,禁不住‘噗嗤’一笑。
饭店能有多大?
何巧儿和王大壮的对话,雅间里听的一清二楚。
关一绝走出雅间,见张惠香面带笑容,端着菜迎面走来,伸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摸,“难为你了。”
“讨厌……这有什么呀!”
张惠香翻他一眼,心中一甜,走进雅间,找了个位置坐下,“王队长,菜还合口吧?”
“菜还可以,就是没有美女相陪,喝的有滋无味!”
“我可不会喝酒……”张惠香眼珠着一转,悄声说,“要不我去叫老板娘来陪你们吧?”
“哈哈……”
众人一齐大笑起来。
斌子怕关一绝听到,也学着她悄声说:“没大没小的,不怕你婆婆知道收拾你呀?”
“什么婆婆……死斌子,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张惠香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关一绝走出大厅,与大壮相互打量,“大壮,老子以为你她娘的死在九原了,还舍得回来呀?”这是两人自幼玩惯的套路,就是守着自已的大人骂另一方的大人。
大壮娘生他时也是难产差点要了性命,自此不能生育,山村人家住的散,大壮家离关家岛不到五百米,算是住的最近的人家。
关一绝还有其他兄弟姊妹,大壮却是独生子,视关一绝为唯一玩伴,两人自幼关系极好。
何巧儿已经见识过好多次,但此时不得不装着教训几句,“小三儿,咋二十多的人了,还像孩子似的满口脏话!”
“呵呵……”当着何巧儿的面,大壮无法还口,只能硬生生地白挨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何巧儿假模假样地教训关一绝,突然大步迎上来,提起斗大的拳头,冲关一绝胸口一拳打去。
关一绝闪身后退,轻松躲开。
大壮前跨一步,膝弯弓足,立稳丁字步,又是猛的一拳打来。
关一绝再退,他再跨步出拳,与前一个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几个来回,两人来到了雅间门口。
关一绝抓住大壮拳头一带一拉,瞬间松手,钻进了雅间,地板光滑,大壮险险被他带倒。
实际两人都心中明白,如果不是当着众人面,关一绝只需脚上使坏,轻轻松松就能绊大壮一个跟头。
雅间门敞着,众人将他俩玩闹的情形看在眼里,觉得关一绝灵动敏捷,身形如豹,大壮出拳沉稳,虎虎生威,但若论实战,关一绝显然在大壮之上。
王峰突然想到一事,心中顿时一凛。
张惠香却心中欢喜,早听人说小三儿是九乡最出色的猎人,没想到他果真如此利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