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往尘！”神道子今日难得的郑重。
“弟子在！”叶往尘恭敬道。
“你我师徒一场，时日短浅，想那珠雨晨露虽短暂，却如天地精华，世间至纯。故此师徒之谊不在长短，今生来世，不在相逢偶遇。唯此生得见，便是缘分，分别，亦是缘分！须知，来来往往，皆是缘分，勿需在意！”神道子捻须道。
“即便是想多留你些时日，但云药宗实则风雨飘摇，已是没有多少余荫可庇护你了。反倒是你下了山，宗门间的争斗甚少波及凡间，倒是更安稳些。今日，便是你我师徒相别之日！来也如风，去也如风！你，去吧！”神道子道，“就让你师姐代为师送你一程吧！”
“是，弟子省得！云药宗一年，弟子铭记五内！就此别过，师父珍重！”叶往尘躬身道！
来时如风，去时却未必，苏青青与叶往尘并肩而行。叶往尘那不甚平稳的脚步不徐不疾的挪动着，苏青青却没有任何不耐之心，一阶一阶而过，不觉已在山门外，山道在这个奇特的空间里忽然变得很是短暂。
“你就不能走快点？”苏青青觉得压抑的难受。
“师姐，你看我的腿和眼！”叶往尘苦涩的笑道。
“废物！”
“是！”
“是什么是？”
“是废物！”
“比废物还不如！”苏青青忽然立在台阶上，两行清泪掉落，在青石上溅起淡淡水花，如花般绽放，又如花般凋落。
叶往尘静立着，山风吹不走发丝，炙阳化不了默然。他心中可曾有忘记自己的残缺，可曾期望着天赐灵性？不奢望，便不会绝望；不苛求，便不会祈求！
就如此的如雨如云，自在落下飘走吧！
前不见山路，后没有归途，自己到哪里，就到哪里吧！
叶往尘轻轻一笑，空中凝固的气息松化。
“师姐，保重！”叶往尘轻挥衣袖，住着竹仗，径直向山下走去，再也没有回头，他知道，回头与否，他都再也看不见：她！
不曾见过，又怎会再见呢？
山阶，只余苏青青默然伫立，看着那长长的台阶与踱行的叶往尘，洒然一笑，回转山门！
青阶竹仗十方里，半语轻言归无计。仙凡隔却人间事，挥念长忆已无期。
山脚远处，一架马车停靠着，一个四十许的汉子坐在石头上抽着烟袋。眼见叶往尘过来，汉子熄了烟，走向叶往尘道：“可是去李家村的叶先生？”
“正是在下。”
“我是车赶山，受云药宗指派送先生回家。”车赶山憨厚的笑道，“请先生上车！”
“那就有劳了！”
车赶山扶着叶往尘坐稳，驾起马车而去。
此一行需数日。两人闲来无事，多有言谈。
“说起这云药宗，也不知存在多久，据古老流传下来，怕不下数千年了！”车赶山边赶车，边神往的道。
“云药宗是仙家圣地，里面的仙人腾云驾雾，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我等凡人高不可攀的。数千年下来，本地仙人多少都有些凡间的香火情谊，甚或是那资质普通修仙无望来至凡间的，皆赖得云药宗开辟了凡间的生计，云药宗方圆之内，像我这样赖此养家糊口的人不计其数，可说是泽被一方了！”
“尤其是有那福缘得仙人指点一二的，自是从此飞黄腾达，不可限量。”
“那得罪了仙人的呢？”叶往尘问道。
“得罪了仙人的？嘿嘿，能见着仙人们都是天大的造化，谁又有胆去得罪仙人呢？况且听闻，仙不可问凡人事。要不然，像我这样的只怕早就死于宗门争斗了。”
“你见过？”
“偶然间远远见过一次，端的举手抬足毁天灭地。”
叶往尘知其说的难免夸张，也不加点破。
“我观先生怕也是凡俗之身，却能进的云药宗内，这福缘百年难遇啊！”
“在下身体有疾，不过想寻个机缘，最后还是如此，只得返回村子里了。”内中情由，叶往尘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只得寻个说法。
“只是这些时日以来，混元宗与其他各宗在此地活动较多，两宗多有斗战，连累的我等凡人也多少受了影响。”说道此处，车赶山神色里难掩焦虑之色。
“这混元宗又是什么来头？为何要与云药宗争斗？”
“听闻混元宗乃是东元皇朝第一大宗，而相邻的西司皇朝第一大宗就是云药宗，这云药宗的地理位置恰好在东元皇朝与西司皇朝之间的接壤处。这些年来，西司皇朝国内日渐衰落，东元皇朝虎视眈眈，这些争斗，恐是前期的些许刺探，真正的战争也要来临了。”
车赶山叹了口气。
“我等凡人，是没有办法的。此地风波渐起，而就算是搬到其他地方，其他小宗派往往治宗不严，欺凌霸占，加之地方军政盘剥，生计、安稳还不如此地，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车赶山顿了顿道：“不瞒先生说，我车赶山当年曾有幸得到云药宗一仙长指点，通了经脉，习得一身武艺，由此依着云药宗指派任务过活。云药宗不食人间之物，对于区区钱财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一年所得远胜江湖。去岁时，我有一友，决意去他处闯荡，只落得断臂归来，一身武艺尽废，直言：万水千山，不若云药！想我等区区凡人又怎能敌的了仙威呢？又怎能左右得了这仙之战呢？”车赶山有些无奈道，“不说这些啦，哈哈，没来由的自寻烦恼。先生家中都还安好？”
“在下是孑然一身轻啊！”
“先生此次回乡，如意美眷自可期。我车赶山家中尚有一妻两子，送完了先生这一趟，我就准备收手隐居。找一个人烟稀松处，避此凡世。”
“云药宗势大，想必定有后援，只是想要安宁是不可能的了，是当早做打算。”叶往尘勉言道，心里却想到苏青青，不禁担忧，可惜自身是帮不了什么的了，即便留下了，也只是拖累而已。此时神道子将自己送走，怕也是不想自己被宗门争战波及。
一念及此，叶往尘不禁苦笑：自己当真是个废物啊！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社稷之才，与那修仙更是绝缘。更何况身体残障，百无是处，真真的一个废物啊！
“老天，送到世间如此一个我，是故意作弄？”叶往尘抬头对着天空，心道：“若是天意如此，对我何其不公，我为何还要敬这天？”
“若是前世因，今生果，自得果报？可前是前，今是今，前世不知今世事，今生不闻前生缘。今生前世，又有何干？”
“既如此，又何须问天，何必问因果？我叶往尘既在此间，问，也是问我叶往尘自己！”一刹那间，叶往尘不再抬头对天，不再思索前世今生，一身意尽数化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