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岩城)新鲜出炉,首先感谢大家长期对我得支持,小说,诗歌,散文,断断续续坚持了8年多了,信佛,看书,听歌,也就这些爱好了。长期写作,素材,草稿,校对都是自己,如果出现错别字请大家多包含。
这是一套建的极其敷衍的钢筋水泥建筑,完工于上世纪末,又多次修建。如今还留着一些肉眼可见锈迹斑斑的水管,从众多没有安装窗户的空框里探出一大截水泥没包住的钢筋,有些地方墙皮的漆也脱落了很多,如同这个城市其他众多楼房一般,像一个倔强的老头展示着自己年轻时候的辉煌。
建筑群沿街百米,占地数十亩,里面蜂窝蝶聚这上千家主营纺织品的店铺
这就是岩城最大的纺织市场,也是整个华北最大的交易地。
市场大门开在临街的两排楼之间,不过是留出能让两辆车并排通行的距离。金属拱行招牌两边掉在楼中,身子悬在半空,生锈的铁架上焊着几个龙飞凤舞“纷彩纺织大世界”的大字,招牌下有几个贴着墙根的摊子聚集在一起,共用自己里带来的折叠桌和小马扎,卖些卤肉凉菜或煎饼果子,烤冷面一类的小吃。
破破烂烂的三轮车拉起炉灶与蒸腾热气的铝锅,车把上挂几个塑料袋方便打包,车篓里放的是一次性筷子。支起摊子的大多是依着朴素的中老年女人,操着各地的乡音与同行和顾客们拉家常,或数落数落家里的懒汉和不争气的孩子,她们笑着,大悲,吵闹,喊叫,在摊前花不到十块钱吃一顿饭就能摸清她家几平几室几厅,孩子多大成绩如何。
桌子椅子车轮子轧着水泥,女人粗糙的手拿着苍蝇拍赶着乱飞的苍蝇,口中骂骂咧咧,大约是责备蝇虫对人类之悲欢无动于衷。
往里走,左右ab两座共十栋八层长得望不到边的楼,楼与楼之间天桥连接,俱是做布料生意的铺子,什么配料,原货原布,自然也有成品。当年有句话叫“想要发,搞批发:想要富,就卖布。”人们甚是不屑于接那些零售单,然而如今毕竟不可同日而语,批发和零售生意都要做的。
这里楼与楼之间相隔甚窄,一年到头从早到晚几乎不见得什么阳光,又常年堆积各种布皮面料,成百上千的破烂编织袋或立着或躺着,霸占着本就为数不多的落脚之地,垒的比人还要高半截,让这里更加显得昏暗潮湿、拥挤异常。
倘若纵横的窗帘轨道是丢了旗帆光秃秃的旗杆,布卷是日复一日不知疲倦的守卫,那么在这里生活的人,便是几乎被忽视与遗忘,中塔里的敲钟人。
这里是都市,这里不是都市。
但是这里是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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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柳明慈)
柳明慈从楼角那处的小吃街买了三样凉菜顺道在大门口“同大爷小卖铺”买了两罐啤酒,以前听别人说这个小卖铺的老板年轻时候是个诗人,诗人?柳明慈第一次听说这个称呼,以至于每次消费都带着崇拜的眼神。直线走几分钟站在楼梯口往自己店铺的方向看去。
过道的栏杆早已经锈迹斑斑,每家每户粗的细的新旧布匹与麻袋都无比默契地排成一排,依在这看似弱不禁风却以然坚持着,让柳明慈想来来自己哪个喜欢靠着栏杆抽烟的父亲,他几乎能把半个身子探出去,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指点江山”,给柳明慈讲哪些收音机上听来的不知道真假的野史逸事,时不时来一句“狗屎皇帝,呸”
柳明慈看着眼前狭长的走廊,不自觉的将它与学校明亮的过道联系在一起,然而这里的长廊既不干净也不明亮,还有谁家垃圾堆破了口子,蜿蜒流淌出来熏臭馊水。
柳明慈撇撇嘴。
她连初中都没读完,最近总想着当年在学校的时光,有时她一晃眼之间,仿佛看到自己初中的好朋友在楼下朝她挥手问她放学要不要去买老冰棍,下一秒就变成304店卖罗马杆的女人朝她扬单子问有没有货要发物流。周边城市的卖家们组团进货的时候,倘若有谁家领了年轻的短期工,她总要心里琢磨着这孩子的年龄,猜测他或者她是不是趁着假期来体验生活。有时候她听到邻居在午间教导孩子写作业,一遍又一遍问孩子天对地雨对风下一句是什么,她就窝在自己用杂布堆成的小窝里想:是啊,天对地雨对风,下一句是什么呀?
隔壁小朋友结结巴巴回答不上。柳明慈就在这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明明是大陆对长空”。
在这里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住处,只有柳明慈是一个人住在店里,睡觉时铺盖一摊,起床后铺盖一卷,吃饭时候打开折叠桌搬个小马扎,饱腹之后用碎布头把桌子擦一擦收起来,塞到不知哪个窗帘遮住的后墙里面。
布料潮湿,她却痴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放佛真的是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可称之为“归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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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北诗)
北诗第一次遇到柳明慈的时候,柳明慈十八岁。
那是北诗第一次跟母亲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母亲做生意的时间不长,领着她在纺织城里连路都摸不清,正手足无措之际,忽有一轻快女生自身后传来:“这位姐,你是要找那家店呢?”
柳明慈那时候刚成年不久,跟其他专门干体力活的大老爷们一样脖间挂了一条已经看不出来颜色的毛巾,穿着一件无袖背心,一条男士大裤衩,脚踩漏网运动鞋,因为常年负重个子并没有很拔高,却生的意外结实,小腿和手臂生着肌肉,扛起一整卷比自己还要头大布匹,宛如儿戏。
柳明慈这幅模样对当时年级尚小的北师来说极其具有“冲击力”,母亲却放佛看到了救星,连忙拿出包里的一踏单子,挨个问地址,柳明慈把肩上布匹拿来下来,耐心的一一指明,直到母亲问她“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在这打工吗?”柳明慈便爽朗的笑,并露出一口白牙“姐,我都成年了,总得干活养活自己吧?”
指过了路,柳明慈搬起了布匹一头,赞力提气,口中“霍”的一声,再次把布卷抗在肩上,对北诗的母亲道“走了哈姐,待会可以来我们店看看,b座9栋019号,叫雅风窗帘,我们店老板可好了,你要是来给你一米便宜五块钱!”
直到柳明慈扛着布匹走远了,北诗的母亲才感叹道:“那个小姑娘真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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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她和她)
北诗第二次遇到柳明慈的时候,北诗十八岁。
母亲走在前面,手里拿着市场的平面地图,北诗跟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肩上挂着各家布版,还要负责递名片收名片,汗流浃背,累的不成人样。
他们二人来到一家冷冷清清的店,母亲轻车熟路的迈过地上堆积的布料,往里探头:“小慈在不在?”
这店里摆着一张极大的办公桌,足够一个成年人躺在上面睡觉,应该是请木匠专门打的,红木面上堆起一大摞布板和鼓鼓囊囊的黑色袋子。
北诗随着母亲走进去,才发现这张办公桌旁边坐着一个女人,正戴着眼镜往本子上抄写什么,手臂边摊着一本打开的(潇潇风雨下),竟然没有意识到二人的到来。
女人的字很丑,但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本子上不满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本(潇潇风雨下)是合订本,书角卷的毛毛糙糙,像海上卷起的海浪,大约是经常翻动的缘故。
北诗总觉得这个女人长的很眼熟,直到她抬起头来把眼镜摘下,北诗才惊觉这正是几年前在市场里遇到肩上扛布的女孩。
母亲似乎清楚这些年柳明慈是怎么从打工妹一步一步拥有自己店铺的,北诗在一旁看着,只是觉得比起几年前,柳明慈显得成熟很多,面对母亲关于行业的咨询,回答得也更加从容不迫。母亲惊讶,笑着问她:“不怕我是来打探敌情的?”柳明慈也笑“娜娜姐不算敌娜娜姐帮了我这么多,是我姐。”柳明慈这一声姐把母亲喊的乐得不行,留下北诗在风中凌乱,想着柳明慈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按年龄自己该喊她姐的,但是这辈分怎么算怎么不对,只好背过去假装欣赏样品。
“在这好好学习呢?刚才喊你多大声都没有回答,以为你不在。”母亲随口问道,柳明慈却立刻面显愧疚,回复说:“哪里学习,我这脑子在重拾课本也白搭了,就是抄抄字消磨时间,姐你看我这多冷清。”
这市场内进货源大多是南方的纺织厂,再从这里辐射到周边城市与省份,有店专门走高档路线,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也有店走薄利多销的路数,相较之下,柳明慈的样品价格还算适中,只是样品一看就是年轻人眼光,风格太过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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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生意经)
北诗眼睁睁看着母亲在店里转了好几圈,才终于拉起一扇灰粉色方格遮光帘,问道:
“这样的你家卖多少?”
“35一米,姐”
“贵喽,其他店也有你这样的,人家卖32一米。”
“姐,咱们也不能光看价钱。”柳明慈摸出一把剪刀,提起这扇样品,忽然朝一角剪出一掌长度,然后在手里揉搓了几下,把毛边里的线头全部揉开,抽出一小节黑线,亮出来。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熟练的不能在熟练,北诗和母亲都惊讶程度不亚于多年前第一次看见柳明慈身抗比她整个人还大一圈的布卷。
“你这是做什么?把样品都剪破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柳明慈笑的天真,把布掀起一角抬起来正对门口,说:“不打紧,姐,我解释给你听。你看我知道你说的哪家店,但是我们家的布比别人家还厚一层,你看看这个遮光效果,我在这给你打保票,就这个市场几千家店,你尽管去看,今年看不完明年也作数,同样的价位没有再比这扇帘子遮光更好的,是广东那边的厂子进来的货,你就放心把。”
北诗凑过去和母亲一起看剪坏的窗帘一角,的确比其他遮光帘厚一些,但依旧抵不住惋惜,北诗听到母亲叹了一口气,说:“败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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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一把破吉他)
北诗背着吉他,站在“明慈布艺”门口,柳明慈环着双臂,怒气冲冲的看着她。
“大学不上了!”
“不去了”
“为什么”
“没意思,不想去。”
“娜姐,同意了吗?”
“我妈其实想让你喊她姨,”北诗抓着吉他盒背带。
柳明慈烦躁的挠了挠头,偏偏这时候店里挤的人多,自己实在忙不过来,随口丢下一句“那你先在这待着把。”便在店铺忙碌起来
后来无数次,北诗吃饭时和柳明慈提起这段事情,柳明慈都气得拿筷子敲北诗的头:“我那是叫你站那,等会再处置你,你怎么理解成我要把你收留了,我又不是慈善家,专门收留流浪儿童。”
北诗一边捋头发一边尖叫:“我刚烫的头发!你筷子上都是油”柳明慈气的脱下了脚上的拖鞋就要抽北诗,骂骂咧咧的说:“你还烫头,你一天挣多少钱全花自己头上,你头金贵,一颗几个亿是吗?还嫌弃我筷子油,我还嫌弃你头发油呢!”
北诗抓抓自己的头发,寻思自己昨天刚洗的怎么就油了,面上却是讨好的笑,一边坐回去夹卤鸡爪,一边说:“你哪是慈善家?您老是艺术家,我一个流浪歌手能有幸的您青睐,没把我丢出去算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行不行?”
柳明慈用塑料袋包住鸡爪啃起来,对北诗的言语做出一个最佳评价:
“赔本生意,想的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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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远方有你)
北诗翘着二郎腿坐在店铺门口,怀里抱着吉他唱歌,柳明慈靠着扶手正往下看,心里得意洋洋的,这可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纺织城诗人,同大爷那里弄来的呢!
对你的思念
像流水绵绵不绝
又像朝霞滋润心田
如春风的手,抚平心底思绪
敷热,执着的你
揉成豆蔻,镶进思念里的你
盼
黑夜传说的故事
有你,有我
哪一颗,星是你的归宿
想你的日子不会遥远
一片片红叶
都是,想你要说的情话
排成行
飘散在风里
你的模样,深深刻在我记忆里。
柳明慈看到楼下有个不过**岁的小姑娘,编着麻花辫,穿着赞新的裙子,裙沿白色的荷叶边,及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柳明慈也能看得出来那是手工缝制上去的。
小姑娘被一个小男孩拉着手,爬上一个编织堆积而成的“小山”小男孩扭脸兴高采烈的对小女孩说:
“从这里往上看,像不像哈尔的移动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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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共舞一曲)
纷彩纺织城在每栋楼上都安装了十个八个的扩音大喇叭,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每天下午六点准时播放歌曲,美其名曰陶冶情操,然而歌单内容无外乎都是一些神曲或者口水歌,由此可见,选歌单的人文化造诣也着实不高。
有一个喇叭就安在柳明慈店铺附近,惨遭数月网红神曲荼毒后,这天终于换了一个风格,播起上世纪八十年代金曲了。
柳明慈咽了下一口唾沫抹了抹嘴:“谢天谢地,我耳朵都快聋了。”北诗侧耳听了一会,笑道:“这玩意我听过,高中体育老师教我们跳过的华尔兹,说大学里参加晚会时或许要跳的,结果晚会一个也没举办过,倒是学了四年八段锦。”
体育老师教华尔兹?八段锦不是太极拳吗?
柳明慈愣了一下:这都是什么东西?
北诗好似也被自己逗笑了,手脚麻利地把小餐桌重新叠好收起来,把走廊打扫干净后不知道进屋里在翻找什么东西,再出来时,却牵出来一段电线,连着几个灯泡。
北诗搬来一个凳子踩了上去,将灯泡挂在柳明慈那块“明慈布艺”的招牌下,把开关打开,于是门前便亮了一块,北诗朝柳明慈行了一个电影才能看见的绅士礼抬眉笑道:“这位小姐,请问能否邀请您跳一支舞呢?”
柳明慈全程环臂站在一旁,见到此举“噗嗤”笑出声来,说道“净出洋相。”
北诗把柳明慈拉到灯下,也跟着笑:“来来来,我来教你跳舞。”
北诗上高中的时候学的女步,此时再教给柳明慈的话二个人是要踩脚的,还好北诗记得男女舞无非是镜像反转一下,再加上柳明慈接受新知识能力良好,于是北诗摇身一变成了好老师,柳明慈便是她的得意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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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篇:(青春还在继续)
此时,北诗打趣道:“小柳同学跳的不错嘛!”
跳舞说来也简单,柳明慈想,无非是无非是左脚右脚,往前往后,三小步接着一大步的道理,却不知北诗冒着冷汗,心想自己都没学会,只希望柳明慈不要学那么快,好在柳明慈学了前面的,只说要好好练习一番,北诗便松了一口气,心想着下次在给灯加个灯罩,加点彩灯,还要在下载几个学习教学视频。
晚饭时间没什么人,邻里一个二个搬个小马扎在楼道里坐一圈,那里挤一堆,从北诗把灯泡挂上,就开始有人主意这边,于是四下围观的人就多了起来。
二人本来不是什么高明的舞者,然而在这样一群生意人之中却足够“特立独行。”
柳明慈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其实也是10来个人关注着,顿时红了耳根。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雪纺衬衫,领口圈了木耳边。系着一条黑色丝带,裤子是一条黑色直筒裤,帆布鞋也是低帮黑色,露出光洁的脚踝,而北诗不知是不是怀着那么一点地下恋人一样,一件白色半透明小开衫,一双黑色玛丽珍鞋,硬生生的把随便买的夜市地摊货穿成了双胞胎装。
直到后来北诗到底有没有下载华尔兹的教学视频,那个灯泡也再也没有挂出来过,更不用提彩灯和灯罩。
绚丽的彩虹上,璀璨的烟火下,暗淡的灯光中,喧闹的城市里,记录着飞扬的青春,青春是美好的象征,是朝气蓬勃的标志,是魅力的代名词,是阳光下淡淡的忧伤,是月光下丝丝的惆怅,是星光下点点的无奈。青春如此美好,不知何时走上了一条名为青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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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篇:(终章)
久违的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中的风景更让人留恋,湿气中蕴染了每个角落,像一幅丹青,浓抹淡描,勾画着大千世界。匆匆的时间放慢了脚步,滋润着空气的沉浮,那些城市中点缀的花草树木吸收着天赐的雨水。
小卖铺的大爷似乎不在自己店里,跑到不远处花店,硬往老板娘手里塞雨伞,柳明慈又听别人说,花店的老板娘是从一个东北小城来的。每次路过柳明慈都放慢脚步幻想着别人也能给自己送一束花。
岩城还是那座拥有这犟脾气的地方,城里的故事还在继续着,人们为了生活、梦想、追求,在不断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