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节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平和地道:“大师如此豁达,真是让我们节省了时间。”曹节掏出一张准备好的纸条,上面十二个秀丽的小字:“无相隅,紫极盒,轩辕殿,九州鼎。”
苦劫看了,低说了一声:“善哉。”
僧袍飘动,人已经站了起来,苦劫缓缓解下背肩的长包,一层又一层地打开包裹,解到最后一层,一个方形的盒子静静地躺着。方盒是红木的,做工极为考究,尤其是盒上装饰的图案,更为精美;打开盒盖,里面是佛经。苦劫坚韧得象一块石头,一字一字说道:“公公,此盒就是紫极盒的仿制品。”
曹节这才满意地说:“大师果然没有骗我。大师的那柄剑应该就是大侠郭解当年的兵器,郭解的表弟裴基起了一个名字叫渡厄。剑僧想必是裴大侠的传人,现在既然有仿制品,大师应该还知道一些典故,请不吝赐教。”
苦劫心说我敢不赐教吗,嘴里平静地说到:“师门传言,许负料到汉武帝最后必选儒术,怕焚书一事重现,所以预先搜集各派典籍收藏。裴祖师也只留下这四句话,说这四样东西是信物,而安排收藏人的是郭家,郭解死后,再也无人知道具体的人名,除非他们自己出现。”
“自己出现?”曹节有些狐疑,苦劫莫非还想保留什么。苦劫道:“因为许负给了期限,如果到了期限没有人去找他们,当事人就可以自行处理。汉武至今二百多年过去,想必早已过了时间,只是有些人家传下来了,有些人家恐怕都早已断了根。”
苦劫的说法很合理,经过多次朝廷争斗,加上王莽新朝的战争,有人意外全家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曹节沉吟半晌,吩咐赵玹:“帮苦劫大师在白马寺挂一个名,等有好的名山大刹,再请大师去主持。不过,大师到了白马寺,要想办法和刘子敬谈一下,无相剑原来在他手上,也许他知道一点什么。”
苦劫大为纳闷,既然有这样一个人,曹节出面谈,岂不是更有威慑力。出了皇宫,赵玹才说:“师兄现在不方便见他,刘子敬带着刘猛的尸体回到洛阳以后,就说愿在白马寺为刘猛守灵。刘猛无后,刘子敬又是宗室中人,此事经宗人府认可后,无论如何,师兄都不能去打扰。大师到了白马寺,就是知客僧,可以帮助念经的时候多多交谈。”
苦劫心中一动:“可是杀了第五先生的刘子敬?”
“正是,大师来洛阳就是想会会高手,刘子敬就是高手。”赵玹苦笑着说。其实由于秋无岗身份暴露,逃走以后,曹节对任何人都不相信,之所以没动刘子敬,是在等张成回来,但是曹节又担心,张成一旦和刘子敬达成默契,很多事情就再也无法探明。所以才决定让苦劫出马,希望苦劫多发掘一些秘密。
两人到了白马寺,看了朝廷公文,严佛调没有任何异议,白马寺本就是皇家寺院,朝廷有权力安排僧人,况且名义上的主持毕竟还是已经去了南方的安世高,严佛调只是主持寺务。不过严佛调问了苦劫一个问题:“佛门戒杀否?”
问题如此直接,让苦劫的神经都跳动了一下。佛门以慈悲为主,慈悲就是要有恻隐众生之心,不忍伤害一切众生,不要说人,就是胎卵湿化,四生九有之属,鸟雀虫蚁皆包括在内。所以诸余罪中,杀业最重,刀兵视为大劫,戒杀是佛门第一条的戒律。
苦劫立即反应过来,严佛调对曹节、对自己并不信任,但是赵玹在侧,苦劫只好稽首道:“佛门戒杀,但若暴乱入侵,佛戒以一已私欲而伤害生命,执干戈以卫社稷,乃是慈悲勇猛。食丈夫禄不勇猛者,不名丈夫。”严佛调闻言望了苦劫一眼,如春水,掠过苦劫;苦劫目光自然,依旧平视,似乎没有任何感应。苦劫在枯石寺十年面壁,独自一人,早看开了一切;赵玹走后,严佛调一句话都没问,就把苦劫带到厨房。
白马寺的伙食不差,白米粥很稠,馒头松软,还有十样小菜,炒菜有油。严佛调吩咐一个小沙弥:“从明天开始,由苦劫禅师负责给刘施主送饭,今天你先带苦劫师傅熟悉一番寺内的环境。”小沙弥连忙点头,盛好一碗稀饭,摆了两个菜碟,一个空碗装了两个馒头,托盘托在手中,引着苦劫来到侧殿后的一个小屋,苦劫顺手给自己准备了同样的一份,也托在手中。
刘猛已经下葬在寺后的墓地里,小屋里摆设很简单,案几上摆着牌位、香炉等供祭的物品,刘子敬端坐在门口的草席上,檀香味道一直飘到屋外。刘子敬一眼扫到屋外,出来接过小沙弥手中托盘,低声道:“斯人已去,大师要是进屋,请解下身后长剑。”苦劫放下托盘,解下忘忧剑,漫步进屋,先给刘猛的灵位上了一炷香,拜了三拜,方退到门外。
小沙弥已经离去,刘子敬把两个托盘放在屋前的石桌上,两人相对而坐,食时无语。放下碗筷,刘子敬淡淡说道:“大师不是凡人,不知有何赐教?”
苦劫想了一下说:“刘施主,贫僧苦劫。我是曹公公派来的,我实在想不出如何欺骗你,干脆说实话吧,曹公公想知道无相剑的秘密,特地让我来和你探讨一番,当然,不仅无相剑,紫机剑、轩辕殿、九州鼎的事都可以谈。不瞒你,其实我内心里也很想知道,师门传下的东西过于零碎。”
“无相剑现在就在宫中,如果有秘密的话,曹侯一定早已知晓,至于我,若是真有秘密,我怎么会把无相剑亮出来,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刘子敬说完,就望着天上的白云,再也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