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头,倦鸟归林,卢植二人偏偏来了兴致,两人一直喝到半夜还不罢休,最后酒店老板来哀求才半醉着离开,酒肆离太学没几步路,刘子敬送卢植回家后,才驾着驴车慢悠悠地朝马市的客栈驶去。太学在城南,马市在城东,洛阳城宵禁,现在早已经关闭,刘子敬去马市,只有绕过城池的东南角,通过洛河上的思羲桥,到了思羲桥头,刘子敬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急水,鸦号,风高夜,桥上人一身黑衣,一双眼睛凌厉有神,手中竟然是一把短弩,正对着刘子敬。刘子敬一直把车驾到近前,才缓缓地下了驴车,轻声问道:“请问为何挡路?”执弩人不禁有一丝怀疑,刘子敬的表现就象一个白痴,就算不晓得江湖上的夜行弩,也不应该看不清强弩对着自己的威胁呀。
就这一丝耽搁,执弩人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很危险的地步,刘子敬竟然身怀武功,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近前,伸手就夺走了短弩。执弩人的汗水顿时从身上个毛孔涌了出来,湿透了衣服,好在刘子敬只是仔细看了看短弩,啧啧称赞后,又把弩塞回了执弩人的手里。
执弩人的思维完全紊乱了,一时无法判断局面,就听得刘子敬问:“你是准备来杀我的吗?”
执弩人几乎下意识地握紧短弩道:“是的,有人出了一百两银子。”
刘子敬似乎没发觉自己又回到危险中,依旧在问:“是谁出的钱?”
执弩人手指悄悄搬开短弩的发射机关,立觉信心大增,叱声道:“阎王。”说完一扳机环,没有弩箭射出;在扳,还是没有,低头一看,才发现弩中的两支短箭都已经被下掉了。执弩人霎时间失去了所有勇气,瘫在了地上,刘子敬上前一步继续追问:“你说的阎王是谁?告诉我,就可以走了”
执弩人现在已经清楚,自己和刘子敬差得实在太远,放弃了逃跑的打算,立即咬舌自尽。刘子敬不禁一愣,才发觉自己的江湖经验太差,竟然没想到杀手会自杀,白白地浪费了追查的线索。刘子敬运功搜索了一遍周围,没有发现有人隐藏,揭开头罩,是个不认识的人,又把杀手的身上检查了一遍,除了一个钱袋,就是一个虎头铜牌,铜牌上刻着一座阴森森的宫殿。
刘子敬收起短弩、钱袋、铜牌,把杀手的尸体扔进洛河,赶着驴车下桥离去。刘子敬一路琢磨,这个人自己没见过,应该有个人认识自己,并且知道自己晚上回马市,才会安排这个杀手在桥上等待。刘子敬默默地在心里甄别,知道自己这个情况的人并不多。
三更天,终于赶到马市的客栈。刘子敬叫醒伙计开了门,在后院停好驴车,回自己房间睡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出门就看见一张笑脸,是好友苏双;苏双字无咎,中山人,四十上下,博陵千里行的老板,这次领着伙计,带着马匹货物一起过来。苏双看见刘子敬出来,急忙招呼说:“兄弟,昨晚怎么回来那么迟,我还以为你在卢子干那里过夜呢,那个玉狮子的买家我帮你找好了,就是催着要成交。”
苏双和刘子敬是刎颈之交,这次刘子敬进京带来了一个青墨玉石狮,想变钱做纸张的成本。苏双在马市卖了马后,就四处托人看有没有喜欢的,昨天还真有一个人感兴趣,看了玉狮子,谈好二百金的价格,就等刘子敬决定。刘子敬急忙施礼谢过道:“苏大哥,给你添麻烦了,你安排人给他们送去吧。”
苏双看刘子敬信任自己,连卖价都没问,高兴地说:“你放心吧,我这就办去。世平都嘀咕一天了,有空咱哥三出去转悠转悠,弄点酒喝。”张世平是苏双的生意伙伴,幽州右北平人,世代为商,在其父辈迁至博陵。因有着四分之一的乌桓血统,进了洛阳就和一帮乌桓人打得火热,昨晚去喝酒没回来。
刘子敬心头一动,就对苏双说:“苏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等交易完就去找世平兄。”苏双听了更是高兴,和刘子敬收拾妥当后,吩咐伙计看着货物,就一起去见买家。刘子敬没想到买家就在马市里,跟着苏双后面七拐八拐,大约走了五里地,进了一家牧野马行。
老板姓甘,武威姑臧人,在洛阳做了十几年的马匹生意,见面客气一番,然后把两人引进店铺落座。甘老板看到刘子敬,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瞧瞧苏双,一时没有说话。刘子敬不以为然,平静地说:“苏大哥说昨天已经和甘老板谈好了价格,我完全同意。”甘老板点点头,让人拿出准备好的二百两金子,收了青墨玉石狮,就此成交。
走出马行,刘子敬不免有些奇怪,交易如此简单,真正的买主也没过来,要自己来干什么?难道甘老板就为了见见自己?苏双做成了生意,心情很好,调侃道:“子敬,你那个狮子有什么好的,让甘老板爱不释手,你要是刻玉能卖这个价钱,我看,就别做什么纸张生意,干脆专门做玉生意算了。”
刘子敬笑道:“哪能有这种好事,这次老天照顾罢了。”
苏双也不计较,现在只有对自家兄弟货物脱手后的高兴,就说去找张世平,领着刘子敬继续往前走。乌桓人的集聚地也在洛阳城东,出了马市再向东,到了白马寺就可以看见寺北那一溜的奇怪建筑,在高高矮矮的房子中间,有着大片别具风情的毡帐,又名穹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