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仆人过来开‘门’,依旧在锦绣镇上,不过四周环境清净许多。
从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林杝现在距离初初靠岸的鬼港,是越来越远。
鹤之澜的别院‘精’致小巧,有江南的风韵。
院子的景‘色’配着鹤之澜的那股子气质,倒有些瑞昭的感觉。或许他是很希望自己身在瑞昭的中心,在和东歌一样繁华的地方君临天下。
林四小姐发誓,她是真的不想像条尾巴一样老跟在东瀛大皇子屁股后面,可脚步不听使唤。别院之内人烟稀少,安静得出奇。时光仿佛在那草木苍翠之间停止,只有涓涓的流水声和几人匆匆的脚步声。
鹤之澜唯一厚道的地方就是把雪球儿留在了林杝怀里,不过这不排除他想让雪球儿身上的毒香再多荼毒林杝一会儿。
“公子。”
‘花’厅中有个守‘门’的‘侍’‘女’,长得乖巧,额间点了一朵淡淡的桃‘花’,她向大皇子福身,又扫视了一眼大皇子身后的林杝,眼里终是有些‘波’动。
“桃虞,带这位姑娘下去沐浴,换身干净的衣服。”鹤之澜对桃虞疑‘惑’的目光的视而不见,直接吩咐之后,盖上了那个被他把玩了一路的小‘玉’瓶,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林杝顿时十分郁闷,我说大皇子大人,咱刚刚从水‘色’坊出来您忘记了?!又洗?!该洗得蜕皮了!!她愤愤然看了一眼鹤之澜离开的身影,边腹诽边低了头静观自己的脚尖,竟是没有动,大概因为‘玉’瓶里的主香被锁住,所以林杝又暂时恢复了自由身。
大皇子的贴身小斯偷偷和桃虞打了个招呼,示意她看好了身边的姑娘。
桃虞年纪和林桐相仿,心思却没林桐那么深,等到鹤之澜走了就**‘裸’打量起林杝。用东瀛话不太客气地问道:“你是谁?”
林杝见她比普通的‘侍’‘女’胆子大,也没皇室周围那股子小心和沉默,忽地想起这‘女’子刚才管鹤之澜叫公子而不是主子或者大皇子,于是也暗猜她的身份。
‘女’子等不来林杝的回答,切了一声,“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知道呢,跟我来吧。”
鹤之澜这别院占地不大。但院子里面迂回婉转,大约还用了些道观里玩的阵法,若头一次踏进来没个人领路,九成九得‘迷’路。林杝有幸被桃虞带领穿梭了百来步,才到沐浴的地方,她站在走廊上四处张望,想找找鹤之澜会在哪里。
“别看了,公子的手段高明,这地方他一砖一瓦亲自设计。你想逃也没‘门’。”桃虞误会了林杝的想法,冷冷警告着,她的确一点不担心林杝能逃得出去,对犯人放任自流,自己推‘门’进去帮林杝舀热水,边动手边嘀咕,“你要能逃出去我还乐得高兴,我保证绝不拦着你,在这儿还碍着我们家小姐清静。”
雪球儿自打见到林杝,就像从前那样赖在她怀里不肯走。桃虞打点好沐浴的东西来喊林杝进去。瞟了一眼白猫:“这猫你看着点,别让它‘乱’跑,我家小姐对这些畜牲的气味和‘毛’过敏。”
林杝奇怪:“你家小姐?”原来这‘侍’‘女’不是鹤之澜的人?
桃虞理所应当的点头,提起她家小姐就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情,好像她家小姐是天上的仙‘女’,叫别人听到、看到、说起,都是一种对人的临幸。
“这不是大皇子的别院吗?他金屋藏娇?”林杝想着桃虞没什么心计。也不跟她迂回转折,直接就问,
“你莫瞎说,我们大皇子是正大光明把千姬带在身边的,哪里用得着藏!”
“你家小姐叫千姬?”
桃虞疑‘惑’警觉的目光立即在林杝身上打转,像防小偷一样防着她,警告道:“你别打我们家小姐的主意,你若是敢动千姬一根头发。大皇子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林杝一笑,径自踏入浴房。转移话题:“桃虞姐姐,这猫能不能也给洗个澡?”好歹把雪球儿身上的毒香给洗掉。
“谁是你姐姐,别叫那么亲。”桃虞不领情,伸手把雪球儿抱过去打算丢小木桶里涮一涮。四小姐趁机打探了桃虞的脉象,发现她没有一点内力,应是不会武功,
只见桃虞轻嗅了一下雪球儿的脑袋,随后十分嫌弃,“你怎么还给猫扑香粉!”林杝听罢眼睛一眯,没想到桃虞比她想象中还要合作,这雪球儿‘毛’上的毒香是彻底过给了桃虞。所以那等会儿鹤之澜再掏出小瓶子玩的时候,桃虞也得跟着她一起狗‘腿’。那如果鹤之澜见到桃虞中毒,是不是就会拿出解‘药’,只要趁着那个时候抢走……
计划得相当完美!
华灯初上之时,外面竟真的如鹤之澜所乌鸦嘴的那般,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且雨有渐大之势。等到崔牧阳的马车到达别院‘门’口那会儿,豆大的雨点打在白‘色’的油纸伞上能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握伞的人感受着那些落下的重量,脸‘色’深沉。
他们来晚了一些。
“十四,我已通知王爷的人,他们会想办法救林姑娘,你就……”崔牧阳神情犹豫,不太想让严安进去。
一来严安是个趟浑水的主儿,这种事情能少一个人搭进去就少一个;二来,严安的身份也十分尴尬,梅‘花’党按理说应该誓死效忠李束樘,现在严安游走在外,虽然没有做什么坏事,可他的离开对于其他梅‘花’党来说就是一种背叛。
严安直接迈步,走在崔牧阳前面,懒得跟这位公子废话。别院的大‘门’紧闭,有两盏红灯笼亮着,摇曳在冷风冷雨里,映出的红光叫人感觉不到温暖。
“叩叩叩。”
“十四兄!”崔大公子做最后的挣扎。
敲‘门’的人回头给了崔牧阳一个坚定犀利的目光,脸‘色’和锅底一样黑,那黑漆漆里还带着一股怒极反笑的嘲讽。真的是恨的牙痒痒,光想想林杝那张小脸牙后跟就算。
今日他一定要看看那个孟赖见到他出现会是个什么表情。
用了我的钱,骗了我的人,还想赶我走!?
让爷见到你就还你两个字:没‘门’!
※
林四小姐沐浴完后,拎着湿答答的雪球儿随桃虞回了某个院落里的某一间厢房。八月十五一过,天气凉得很快。院子里没有种‘花’,清一‘色’的灌木修剪成园艺,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一分清雅。
“你住这儿,莫‘乱’跑,我去煮茶。”桃虞叮嘱完,转身出去。
林杝张望四周,房间是推拉式的房‘门’。旁边那堵墙上开了个扇形的窗户,‘门’窗纸具是用米‘色’的暗纹做装饰,十分上档次。她心里思忖,鹤之澜人品不怎样,品味倒还不错。
雪球儿被‘毛’巾裹着捂在林杝怀里难受,挣扎正喵呜了两声。林杝便进了屋子帮雪球儿擦拭湿‘毛’,‘肥’猫很听话,大约是知道自己现在流落异乡为异客,好不容易见到个靠得住的主儿。怎么也不能把人家给得罪了。四小姐觉得好笑,跟猫说起人话:“你倒是会讨好人,从前在你主子身边时可不记得你对我客气过。”
笑到一半,嘴角又僵硬在脸上,心里生出许多自嘲,雪球儿从来都没对她客气过,尤其是某只王爷鬼附在猫身上那一阵子,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可回想起来,她亦是未曾对李束樘客气过,无论是寄宿在她身上还是猫儿身上。如果没有发生这些奇异的事情。一开始就正对正常的七王爷,林四小姐肯定自己大气也不敢出,只会在肚子里嫌弃。
也是,若非这些经历,她哪里会对李束樘改观。
正神思游移之际,从远处隐隐传来琴声,不快不慢。不扬不抑,就是天上的清风明月,地下的翠木流水,意境悠远,超然物外。林杝被琴声吸引,放开雪球儿去屋外聆听。片刻又有箫声伴和,能听得出吹奏之人中气十足,吹得绵长温柔。似是一场缠绵不休。
林杝左右瞧着没发现桃虞的身影,随手抄了她留下的雨伞。自己寻着琴声而去。
那些石子铺的小路配上姿态各异的假山和树木的确让人‘迷’眼,于是干脆不去看路,仅凭着听觉‘摸’过去。越往里走,越是清幽,仿佛天地间就那一琴一萧的两人,直走到一处水榭前,有纱帘飘飘,雨丝捶落,双重掩映之下可见水榭内一站一座的两道侧影。
站着吹箫的人林杝认得,就是东瀛大皇子鹤之澜。鹤之澜十指按在箫身上不停起落,嘴巴也不停对着箫‘洞’吹气,耳朵忙着听琴声,脑袋里还要记乐谱,这么一心多用之下,那厮居然能在林杝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犀利的眼神就算隔了婆娑的雨丝和纱帘,依旧杀伤力十足。
而坐着抚琴的‘女’子,一袭白衣,衣袂飘飘,黑如缎的长发用了一根天青‘色’的发带简单束在脑后,远远瞧着是有那么股仙气。她与鹤之澜截然不同,根本不关心周围环境有何变化,用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四小姐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已经走到此地,干脆勇往直前朝向水榭。鹤之澜的箫吹不下去了,他冷着脸冷着目光迎接林杝的不招自来,他身边那个坐着的‘女’子却还不肯停下弹琴。
待林杝站在两人跟前,‘女’子才后知后觉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的回头望向鹤之澜,近看这‘女’子,眉宇间透着静谧之气,举手投足满是温柔动人,叫林四小姐自叹不如,脑海中顿时冒出从前学过的一首《诗经》: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鹤之澜默不作声移动身形,把那静‘女’拦在自己身后藏好,才对林杝冷笑道:“本宫似乎还未命人来召唤你,莫非是我的‘玉’瓶自己打开了塞子?”眼里都是对林四小姐的嫌弃。
林杝颔首,不答话。
大皇子的目光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收回,又上上下下审视了许久,最后还是那个抚琴‘女’子看不过去,悄悄扯了两下鹤之澜的后衣摆,叫鹤之澜别为难姑娘家的意思,将将把林杝从肃杀的气氛中解救出来。
“既然来也来了,就坐下吧。天‘色’不早,你那表哥也快到了。”
严安?
林杝心里一‘抽’,他会来吗?
千姬起身‘欲’给林杝斟茶,被鹤之澜拦下,他给了千姬一个安心坐着的眼神,对林杝不客气:“茶自己倒。”语毕就被千姬瞪了一眼,不过那美人就算瞪人也是比寻常人多了几丝柔气,叫林杝看得都忍不住生出怜香惜‘玉’之心。
她想‘女’主人家这么客气有礼,自己也不能恶屋及乌地把对鹤之澜的不满加诸至千姬身上,于是规规矩矩福身,一如瑞昭闺秀‘女’子,她用东瀛语道:“我自瑞昭来,姓林单名一个杝,受皇子之邀来府上作客,多有叨扰,千姬姑娘有礼。”
琴案前的‘女’子微笑,刚要起身还礼却又给鹤之澜凶巴巴拦住,无奈只摇手请林杝自便,始终不曾讲过一句话。
林杝正觉得奇怪,水榭之外有鹤之澜贴身小厮跑来,说是崔公子和严公子已到。鹤之澜扫了眼林杝,嘴角一勾,笑得妖娆多姿,“让他们沐浴净衣后带来此地,有人可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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