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湘还未反应过来,身子突然悬空,整个人被撞进了麻袋,最后被一个人扛在背上。
“你是谁?”卢湘惊声问道。
没有声音回应她,尽管她已经努力地挣扎,也没有半点作用,反而扛着她的人步子变得更加快了一些。
因顾忌着自己的身子,卢湘挣扎了片刻,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她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能自乱手脚。
可是这个扛走他的人,究竟是徐家的人还是卢平的人呢?
不管是哪边的人,她的处境都非常不利。
被人扛着走了一会儿,身子毫无预兆地被人抛到了地上,卢湘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
袋子被打开,点点白光照进来,刺得卢湘的双眼有些发疼,她抬手搁在眼睛上遮了遮光,才慢慢将手放了下来。
鼻尖闻着熏香的味道,抬眼望去,‘爱女徐蕊卿之墓’的排位忽然映入眼帘。
看着这七个大字,卢湘的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梦中她掐死徐蕊卿时,徐蕊卿那双狰狞的双目,吓得坐在地上的她赶紧朝后面挪了一些距离。
后背一阵发凉,她只好垂了双目,不敢再看。
“怎么,卢小姐是怕了吗?”
一阵冷冷讥讽声从身后传来,卢湘急忙转过了头去。
只见徐天明和徐家管家负手站在门口,一脸恨意地看着她。徐天明的两鬓已经全白,一下子仿佛又老了十岁一般。
看到他这个模样,不由让卢湘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管徐天明的手段有多卑劣,但他定是想卢珏义那样爱自己的女儿的。
对此,她感到很抱歉,她竟然想不起那日的情景了。
“对不起,那晚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起了,但请您相信,我绝对没有要杀徐小姐的意图。”尽管那晚徐蕊卿那般对她,逼她喝红花,可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死徐蕊卿。
听了她的话,徐天明的嘴边不禁勾起一抹冷冷的笑,“记不起,没有要杀蕊卿的意图,这些就可以代表蕊卿不是你害死的吗?”
“小姐从小就有哮喘,若不是你,小姐也不会死!”管家也忍不住痛声斥道。
难道徐蕊卿真的是因为哮喘发作而死吗?
卢湘记不起,徐天明也不敢肯定,只有不明一切的管家认定了这个事实。
但这些对徐天明而言都不重要,徐蕊卿已经死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让卢湘偿命!
被人抓到这里,卢湘自知是在劫难逃,而徐蕊卿的死她亦是解释不清,她微微闭上了双眼,淡声道,“你们想要我给徐小姐偿命,就拿去吧。”
卢湘的面色十分平静,此刻的心也十分安宁,徐蕊卿的死整日整夜地折磨着她,如果死可以解脱,那她便死吧。
只是孩子,娘对不起你,不能平安地把你生下来了。
还有轩哥哥,不能再和你白头到老了。
看着卢湘一脸绝望,徐天明不禁笑出声来,“哼哼哼……你放心我怎么会让你这么容易的死呢?”
卢湘闻声睁开双眼,对上他嗜血的双眸,只觉那炽热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烧死一般。
耳边继续传来徐天明鬼魅般的笑声,“你杀了我的孩子,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我便要拿你的孩子偿命,让你也亲自体会一番失去自己至亲骨血的痛苦!”
此话一出,卢湘猛地瞪大了双瞳,还未从他的话中反应过来,一只装着红花汤的碗已慢慢朝她的身边靠近。
“不要……不要……”卢湘的眸底尽是惊恐之色,她的身子快速地朝后退去,直到后背猛地撞上灵堂的桌脚,桌上的香炉也倏地落下来砸到她的肩膀上后,又滚到了地面。
卢湘吃疼地拧着秀眉,见管家端着红花,面无神色地继续朝她逼近。
“不要……不要……”口中继续发出这样的呢喃,让她死可以,但她怎么能够看到自己的孩子死去呢?
身后低着桌脚已是无路可退,忽然门外跑进来两个家丁,一左一右钳制住了她的胳膊,她再也动弹不了半分。
管家慢慢弯下身来,一手扼住了她的下巴,那晚没有灌入她嘴里的红花,此刻悉数灌入了她的嘴里。
卢湘的瞳孔里尽是绝望,连挣扎都已经忘记了,她愣愣地看着那碗底的药渐渐变少,最后快要看到碗底的时候,别开了双眼。
泪慢慢滑落,呆滞的目光不知该往何处扫去时,却在发现了门缝里的一双眼睛,卢湘看着这双眼,只觉得那么诡异,却是那么熟悉。
看着看着,忽然感到头痛欲裂起来,过往的记忆如洪水般不断地涌现在她的脑海。
那些画面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但却是她一一经历过,还忘记过的画面。
初见林浩川那日,是卢平想要轻薄她,才致使她癫狂。
拿着毒药徘徊在水井边的那晚,也是撞见突然起了色心的卢平,在挣扎间才让她惊慌失措地把药粉落入井里。
还有徐蕊卿逼她喝下红花那晚,眼见着那碗红花汤就要凑到她的唇边,她只是疯狂地推开了抓住她的白梅和那个老妈子,还未逃跑。徐蕊卿突然口吐白沫,立马倒在了地上……
所以不是她害死了徐蕊卿,不是她,她终于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药的苦涩味瞬间蔓延了她的口腔,她再抬眸那双眼睛已经消失不见,但她记得那双眼,记得那个人,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那日仵作抽了徐蕊卿尸首上的血,拿回去化验后,终于找到了徐蕊卿的死因。
林浩川一得到消息,便通知了云敬轩,所以卢湘被掳走的这日,云敬轩根本就没有在徐家。
当仵作在他们面前说了一大堆药物上的术语之后,最后下了一个结论,“所以那位小姐是毒发身亡,并非什么哮喘发作而至。”
“我就知道不是湘儿所为!那个徐天明实在是太可恶了,自己的女儿因何而死不去查明,却要白白冤枉湘儿!”林浩川越说越气愤。
云敬轩心里也慢慢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只怕是徐天明一口认定了蕊卿是哮喘发作而亡,所以想要拿湘儿的命来解气,所以才不去查明这一切的。”
林浩川握紧了双拳,一拳砸在桌上,也难解他心里的怒气。
相较于他,云敬轩倒是要冷静许多,他看着仵作问,“那你可知这是什么毒?”
“我暂时还不能判断出这毒的种类,但我敢断定确实是中毒。”仵作一脸无奈道,“再给我一些时日吧。”
林浩川自然也知急不来,便和云敬轩一起出了离开了仵作那里。
“这样吧,你把这结果告诉孟翔,我相信没了巡捕房的帮助,湘儿会更安全一些。”云敬轩思量了片刻,道。
林浩川点了点头,“那好,我现在就去,你还是快回徐家吧,若是能够查出这下毒之人,那么湘儿也就清白了。”
云敬轩抬脚欲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那你呢,现在你是回林家,还是去看看湘儿?”
突然听到云敬轩这般说,林浩川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微微扬唇一笑,“湘儿那边我就不去了,我想她此刻更想看到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我呢,还是去染坊吧,几天都没去了,正好可以跟贵叔学学染布。”
云敬轩敛下眼眸,他何曾不是时时念着卢湘,可是徐蕊卿的死因一日不查出,她便要一直背着这样的罪名,对她根本就不公平。
当他再次抬眸,林浩川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等等,刚刚林浩川说他要去卢氏染坊,不行,现在丁贵已经没在卢氏染坊,他这几天忙着徐蕊卿的丧事,竟忘了告诉他这事了。
如今卢氏染坊已经易主,他去无异于又是一场风波。
云敬轩匆匆朝卢氏染坊赶去,只是还未迈出几步,忽然被匆忙赶来的石头拦住了去路。
“轩哥,轩哥,今日我和竹心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湘儿就不见了!”石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切地说道。
云敬轩顿下脚步,问,“那你和竹心没有出去找吗?”
“我们把整个村子都找遍了,还是没有见到湘儿。这几日湘儿每日都要做噩梦,我们怕她因为以为自己害死了徐小姐,而去做傻事呀。”石头急得不行,便把这几日的情形都说了。
“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云敬轩皱着眉头,冷声问道。
石头有些懊恼地垂下头,“是湘儿,她说不要把这些告诉你,不想让你再分心。”
话音未落,云敬轩已大步朝徐家跑去,他太了解卢湘,如果卢湘认定是自己杀了徐蕊卿,定会良心不安,而跑去徐家的。
一想及此,云敬轩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石头也赶紧跟了上去。
当云敬轩匆匆赶回徐家,再疾步奔到灵堂,恰好是那碗红花灌尽,瓷碗落地之时。
“湘儿!”
眼前的卢湘面色苍白,发丝凌乱地靠坐在灵堂旁边,两眼目光呆滞,仿佛丢了魂一般。
云敬轩冲了上去,将她的身子紧紧搂入了怀里,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按着她的脑袋贴向自己的胸膛,另一只手揽在卢湘的腰间,却已经被握成了拳。
石头匆匆赶进了屋子,看到这一幕,不禁愣住,“你们,你们到底对湘儿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