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无玉跟着陈如淑一路往城西去,走一会儿无玉便问道:“怎么还不到?”问了五六次,陈如淑最终还是忍不住了,道:“该到就会到的。”
无玉快走几步,问道:“我怎么觉得路越走越偏僻了?”
陈如淑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真奇怪,我带你走你就跟着好了,还没见过赶着去送死的人。”
无玉笑道:“好,您先走。”说罢,身子又退了回来。
此时是在郊外,并没有多少房屋,无玉又要问,陈如淑道:“我说你烦不烦,城西就是这样的。”
无玉把话咽了回去,陈如淑嘴角掀起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大约又走小半个时辰,无玉才确定陈如淑是故意诓骗自己,便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如淑眼睛巴巴看着,噘嘴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无玉冷道:“这里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是在城镇中?”
陈如淑甩头道:“我可没说带你去城中。”
“你……”无玉右手扬起……
“你打呀!打呀!”陈如淑瞪大了眼睛。无玉哼了一声,右手“刷”的扇了下来。
“啊呀!”陈如淑吓得闭上了眼睛,道:“你真的要打我啊。”
‘啪’的一声,陈如淑听见声音,却没感觉到疼,睁开眼睛,却见无玉自己脸上红了一块。
正奇怪,无玉忽然哭了出来,道:“都是我没用,现在连师兄师姐他们也救不了。”说着,又掴了自己一耳光。
陈如淑道:“你这是干什么?”
无玉道:“你别管我,你走吧,通海帮人多势众,我去了也救不了他们,都是我没用。”“啪……”“我没用!”
“没用!”
“废物!”
“你活着做什么!”
“没用,没用,没用!”
他一直扇自己,陈如淑急忙拉住,道:“不要再打了。”
无玉看了她一眼,道:“陈妹子,你走吧。”
“我走,我往哪儿去?”
“回去吧,我救不了他们,还去送死,不如不去了。”
陈如淑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无玉叫道:“那我怎么样?我一个人,再怎么去和通海帮对抗?”
陈如淑恨恨道:“懦弱的家伙,你还是无云大哥说的那样,说起来就不是个男子汉。”
无玉调侃说道:“男子汉?我就不该活下来。”
陈如淑道:“你不活下来司空玫怎么办?本来听到你在司空家的事情也觉得你是个男人,想不到现在性情还是那样,我虽然认识你不久,但你内心总是有一把火,哼,那是原来的你,现在的你反倒是没了火。现在你武功应该是今非昔比,如何反倒怕了人。”
无玉道:“可我能做什么?”
陈如淑道:“如果是我,我绝对拼死也会去救人,那样至少也是问心无愧。这样一点小事你就做不出决断?”
无玉道:“万一他们用人质威胁我怎么办?”
陈如淑道:“你放心,我爹还没那么下作。”
无玉道:“可有人骗了我,怎么办?”
陈如淑道:“那你就去找他,问他为什么骗你,让他道歉,实在不解气教训他一顿。”
无玉忽然展眉笑道:“好,那我就来了啊。”
陈如淑听了跌退了几步,道:“你要干什么?”
无玉道:“你说的啊,刚才还骗我来着,你是向我道歉说明原因,还是要我捶你一顿?”
陈如淑叫道:“我可是个女孩子。”
无玉甩头道:“那我不管,你自己说的,嗯,或者你说说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我骗你,哎呀,我说的是真的。”
“龙腾阁真的在这儿?”
“这是我骗你的。”
“嗯?”
陈如淑俏脸急的涨紫,说道:“我没骗你,如果你不去,他们可能真的有危险,真的在龙腾阁。”
无玉道:“到底什么意思?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陈如淑道:“我……我……”
“你结巴什么?”
“我带你来见一个人。”
“谁啊?”
陈如淑道:“我爹让我带你来的,希望你好好和他谈一谈。”
……那是林中一间小屋,十分偏僻,而且很是破旧,不像是有人住,不过陈如淑带自己到这儿来,也不应该是个没人的地方。
无玉问道:“住这儿是谁?”
陈如淑哼道:“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无玉道:“可我得确定你是不是又在骗我,我这辈子上当不少,尤其是女人的当。”
陈如淑道:“他是咱们通海帮原来的四大执法之一,也是北上墨的爷爷。”
两人正说着,忽然里面传来声音:“是谁来了?”
陈如淑道:“方俞姐,是我,如淑,我带了一个客人来,今天是你打扫来的吧?”
里面方俞道:“进来吧。”
两人进去,无玉这才发现,外面虽破,里面却很简洁整齐。走出一个素衣打扮的女子过来,正是方俞,不过无玉不认得,只是说道:“大姐,你好。”
方俞道:“客人?如淑,你们先坐吧,我去给你们倒茶。”
无玉道:“不用了。”陈如淑也叫道:“不用了。”方俞笑道:“异口同声的,如淑,他我怎么没见过呀?”
陈如淑道:“见过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无玉道:“是吗?”
陈如淑道:“你连我也不记得,别人肯定也记不得你。”
方俞还是端来茶倒了,说道:“爷爷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了,今天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往窗外往,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刚才我劝了好一会儿,他才进去歇息了。”
陈如淑道:“人已经来了,不过无玉你还是等一下吧。”
无玉站起道:“不行,如果耽误了,他们会杀人的!”
“你坐下。”陈如淑道。
无玉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如淑道:“我爹吩咐我一定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你走了我怎么交差?你放心,我爹会保证他们的安全的。”
无玉冷道:“你爹?就是他带头设计我们的,还有黄伟清。”
方俞道:“这我就有点搞不清了,无玉,黄伟清怎么了?”
无玉道:“他利用我,骗了大家到这里来,被一网打尽了。”
方俞皱眉道:“原来是这样,如淑,你怎么看?”
陈如淑挠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和帮主的关系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方俞道:“这么多年他都被监视,难道是假的不成,他还会帮通海帮……”
陈如淑道:“无玉是袭无云和范师父的师弟,他们俩都被我爹抓了,还有我听我爹说,帮主是要对付无玉他们的师父。不过,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我爹他们要抓的是无玉。”
方俞道:“我知道了,一切都与那个东西有关。”
陈如淑道:“就是帮主叫齐堂主打造那么多机关用来藏的东西吗?”
方俞道:“没错……没错……北大哥他……我听说上次就是无玉他们师父在,上墨就是一颗棋子,呜呜……如淑,帮主已经要疯了,我爷爷那时和他大吵一架,差点气死了过去,这也是后来他安排银铃姐姐退出通海帮的原因了。”
陈如淑道:“你说什么?”
方俞道:“帮主这是要自取灭亡啊,爷爷跟我说过,你爹和唐护法虽然受到器重,但他们的性命一直掌控在帮主手上。你听说过寒狱符咒吗?”
陈如淑道:“我……我好像听娘说过,她那日和我爹大吵了一架,嘴里唠叨着,我听了一句,好像就是什么寒狱符咒,我不知道是什么?”
“寒狱符咒?”无玉道:“你说寒狱符咒?”
方俞道:“你知道?”
无玉点头道:“这是月阴决大成时可以用内力化为符咒种在别人体内,如果不解除,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奇寒难忍,痛不欲生。”
方俞道:“帮主在帮中不少人身上种下了这种符咒,除了他之外无人能解,这也是为什么每月都会有各分舵人小心翼翼的来,其实都是来领解药的,当然,这种符咒也不是谁都有,你爹和唐护法还有霍都以及各堂主,在外各长老,天地执事肯定都被种下了符咒,上墨也是如此。据我猜测,这种寒狱符咒只能种在男子身上。”
无玉道:“女子体性属阴,若种在女子身上,阴气入侵,便会冲击气穴经脉,让人走火入魔。这种符咒自身根本无法逼出,否则丹田之气倾泻,功力尽费。”
方俞道:“你北大哥就是如此,上次运功过度,后来他实在受不了,想要把符咒排出体外,差点把神智失常,幸亏你爹在,否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如淑道:“现在他怎么样?”
方俞闭上眼睛,显然是哭了,道:“我们接到命令到这儿来,也可以看望爷爷。他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整日郁郁寡欢的,你爹召他去了,我把帮主留下来的人打发走了,我就在这儿照顾爷爷。”
陈如淑道:“帮主他还不肯放过北爷爷吗?”
方俞道:“他说是派人照顾,可说白了就是监视,我们也不常往这里来,不过好在爷爷他生活上没受什么委屈。”
无玉道:“陈如淑,这位北爷爷什么时候醒来啊。”
方俞抹了抹泪痕,道:“我光顾着说自己的事情,对了,如淑,你带无玉找爷爷什么事情,如果你们有急事要办,先告诉我,等爷爷醒了后我给你们传达。”
陈如淑道:“不行的,我爹让我带他来的,说这也是北爷爷吩咐的,刚才你不是说他在等人,就是他了。”
“是他啊。”方俞道:“无玉,你还是等一会儿吧,我去看看。”
忽然隔壁传来苍老的声音:“阿俞啊,是谁来了?”
方俞道:“他醒了,你们稍等一会儿。”说罢,往后面去了。
无玉问道:“你们刚才说的,这北爷爷……那个北上墨是什么人?和这方俞?”
陈如淑道:“他是方姐姐的夫君,北爷爷是他的爷爷,自然也是方姐姐的爷爷,他们两人分别是我们以前两位老执法大人北一祝和方明宰的孙子孙女,后来结为夫妇,北上墨呢也是我们通海帮的年轻骨干。”旋即轻叹道:“是个苦命人啊。”
无玉道:“原来如此啊,我听师姐说过方明宰,对哦,就是方俞的爷爷?”
陈如淑点头道:“没错啊。”
无玉道:“那这么说,她一定很恨你们帮主了?对吧。”
陈如淑道:“对……对你个头,你这么问是何居心?”
无玉笑道:“我能有什么居心?”
“你就是无玉?”北一祝走了出来,拄着拐杖,他的发须和那白雪一样的白,白的更加沧桑。
无玉道:“是的……”他一时不知叫什么。陈如淑道:“你也不妨连一句老前辈。”
“北老前辈,不知你和在下有什么话说?”
北一祝道:“如淑也来了啊,对对对,是你带无玉来的。”方俞扶他过来坐下,说道:“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无玉道:“不妨直说。”
北一祝道:“你可知道天水罗刹功?”
无玉点头,故意想了想,道:“……略有耳闻。”
北一祝道:“我也知道不多,不过这个武功和传闻中一个叫幽存空的前辈有关,阿俞,你刚才跟他说了寒狱符咒的事情了吧。”
“说了。”
北一祝道:“帮主本来是个血气英勇的好汉子,却也是个心思狭隘的人,随着通海帮势力日益强盛,他怕控制不住帮中的人,所以就施展了这个手段,唉,岂不闻以德服人,他的威望在帮中本就是不可动摇的。除了陈泰镜他们这些明面上的通海帮骨干人物,帮主自己还有三支无所不能的通天队,看似固若金汤,其实早已经是人心惶惶。”
无玉道:“这么说,北老前辈你……”
北一祝摆摆手:“我没事,帮主虽然不器重我了,但对我还是尊敬的,况且在我这入土半截的老头子身上用那个东西,太浪费了……我听闻你和幽存空老人有交情,我想他可以帮我解除这个问题,不然照此下去,通海帮会出大事。”
无玉道:“我……我师父还有公孙叔叔,我帮你们,那我怎么见他们,而且,幽老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他去哪儿了?”陈如淑道。
方俞拍了她一下,她立即明白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
北一祝哈出一口气,似乎很不好受,叫道:“这样下去迟早是天亡我通海帮,原本我和老方,老阔三人以为通海帮会有一个开天辟地的英主出现,想不到盛就是衰,通海帮没了人心,迟早要散。”
陈如淑道:“北爷爷,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北一祝道:“你不懂,外强中干的东西,就如同大厦倾倒,那是长时间的累积,一瞬间的覆灭,我和你爹正因为如此,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不要再用这种手段控制整个通海帮,否则谁会替他卖命?”
方俞道:“爷爷,事到如今,您还是保重身体,不要多想了。”
北一祝捶胸哭道:“我受彭帮主所托,要一生尽忠通海帮事业,如何叫我不想,完了。他还要去钻研那个珠子,弄出这么大动静,什么能瞒过九大世家,他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三人都觉诧异,无玉问道:“什么珠子?”
北一祝道:“幽存空已经不在,我们已经劝了不知多少,他却把我安排在这里住,唉,帮主执迷不悟,无法解除符咒,帮众人心惶惶,老夫也是无能为力了。”
那两人都是紧张难言,仿佛这乌云欲催的大雪即将来临。
无玉憋了一会儿,说道:“但是,那个寒狱符咒我能够解除!”